中秋的月光漫过护城河的水波,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银辉。江晚看着林枫眼里跳动的灯影,忽然轻声道:“明年中秋,我们还来放灯吧?”
林枫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月光:“不止明年。”他从袖中摸出支小巧的银簪,簪头是两半相扣的桂花,“你看,这是我托银匠打的。每年中秋,我们就各带一半,合起来便是一整朵——就像那支笛上的桂花。”
江晚接过其中一半,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暖得像揣了团火。他想起前世那个雪夜,林逾把唯一的棉袍裹在他身上,说“等开春了,咱们去山下看桃花”,可终究没能等到。而此刻,有人把“年年岁岁”都刻进了信物里,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他把银簪别进衣襟,声音带着点鼻音,“拉钩。”
林枫笑着勾住他的手指,指尖的温度烫得像要烙进彼此骨血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护城河对岸的柳树下,贺无忧捏着折扇的手指微微泛白。他看着桥上相视而笑的两人,扇面上“清风明月”四个字被指腹摩挲得发亮。三日前,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翻到一卷旧档,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二十年前那场被掩盖的旧案——江家的冤案,竟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如此。”他低声笑了,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淬了冰的眼。那年在火场里救他的少年,那个总把桂花糕分他一半的林逾,终究成了别人的阿晚。而他贺无忧,凭什么要站在阴影里,看他们得偿所愿?
身后的随从递上只锦盒,里面是两封伪造的家书。贺无忧拿起那封写给江晚的,指尖划过“父病重,速归”几个字,唇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去,让送信的人‘恰好’在书院门口被林枫撞见。”
入秋后的书院渐渐染上桂花香,林枫打磨竹笛的频率却低了。江晚察觉他近来总是望着京城方向出神,追问时,他只说是担心家中长辈,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虑。
这日午后,江晚刚走出讲堂,就见林枫攥着封信站在廊下,指节泛白。“阿晚,”他声音发紧,“你家……”
江晚接过信,只扫了一眼便皱起眉。父亲的字迹他认得,这笔迹虽模仿得像,却少了父亲惯有的温润笔锋。他正要开口,却见林枫从袖中摸出另一封信,脸色同样难看:“我家也收到了,说母亲急病。”
两封家书,一封催江晚回江南,一封促林枫返京城,时间竟凑得如此巧合。江晚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前世的战火就是从这样的阴差阳错开始的,有人刻意拆开他们,再逐个击破。
“不对劲。”林枫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我派人去打听,你别信这封信。”
江晚抬头时,正看见贺无忧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手里把玩着片枯叶,见他们看来,还笑着颔首示意,眼底却没半分暖意。
“是他。”江晚低声道,指尖冰凉。
林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拧得更紧:“不管是谁,这趟家不能回。”他从怀里摸出那半朵桂花银簪,塞进江晚掌心,“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们一起去江南,一起回京城。但现在,我们得留在彼此身边。”
江晚握紧银簪,忽然想起中秋夜的约定。他抬头看向林枫,眼里的疑虑被坚定取代:“那我们改个约定吧。”
“嗯?”
“每年中秋,不管在哪,都要放一盏孔明灯。”他望着远处飘来的桂花香,声音清亮,“就算隔着重山远水,看见天上的灯,就知道对方平安。”
林枫笑了,眼里的阴云散了大半:“好。还要在灯上写一句话。”
“什么话?”
“明年今日,与君同。”
梅树下的贺无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折扇“啪”地合上。他转身时,袖中的密信已被捏得褶皱——信上写着,江南江家近日收到匿名举报,称其子与逆党之后过从甚密。而京城林家那边,也该收到“江晚之父乃是当年构陷林家的元凶”这封“证据”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拆散他们。而是要看着这对信誓旦旦的少年,在真相与仇恨里,亲手撕碎彼此紧握的手。
秋风卷着桂花掠过书院的青砖,江晚正帮林枫研墨,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几声雁鸣。林枫抬头时,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乌色,像极了贺无忧眼底深藏的阴影。
“等这事了了,”江晚轻声说,“我们去放第一盏孔明灯吧。”
林枫握住他的手,墨香混着桂花甜漫过来:“好。就写‘明年今日,与君同’。”
他们都没看见,窗外的银杏叶上,正落着一片被秋风卷来的枯叶,像极了贺无忧嘴角那抹冰冷的笑。一场无声的棋局,已悄然落子。而那年年中秋的约定,终将在风雨里,迎来最艰难的考验。
林夏赴中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