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书院的菊花开得泼泼洒洒。江晚替林枫整理散落的书简,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纸包,拆开竟是满满一包炒栗子,壳上还留着细密的裂痕,显然是被人耐心剥过的。
“后山的野栗子,我娘说生吃润肺。”林枫从背后探过身,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呼吸拂过颈侧,“我剥了一整晚,你尝尝?”
江晚拈起一颗塞进他嘴里,栗子的清甜混着他眼底的笑意漫开来。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书案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像极了前世雪夜里相互依偎的轮廓。他正想说话,却见林枫忽然从袖中摸出支红绳,上面系着枚小小的狼牙——是他前几日去后山猎野兔时,特意请猎户打磨的。
“听说能辟邪。”林枫把狼牙系在他腕上,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脉搏,“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它替我护着你。”
江晚的心猛地一缩。前世林逾倒在血泊里时,手里攥着的就是半枚狼牙,说是“等天下太平了,给你串个手链”。他望着林枫认真的侧脸,忽然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闷闷地说:“不许说不在。”
林枫笑着收紧手臂,鼻尖抵着他的发顶:“不说不说。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
可这份暖意没能持续太久。三日后,江晚收到一封来自江南的加急信,信封上盖着家族的火漆,里面却只有半张残破的纸,上面用父亲的血写着三个字:“林为仇”。
信纸飘落的瞬间,林枫正好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桂花糕。看到那三个字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食盒“哐当”落地,糕点滚了一地,像碎掉的月光。
“不是的。”林枫的声音发颤,“我家绝不会……”
“那这是什么?”江晚抓起信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前世他只知道家族蒙冤,却从未想过仇人可能是林逾的亲人。那些被烟火气掩盖的过往,原来早已在暗处织成了一张网。
贺无忧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支刻了半朵桂花的竹笛——是他昨日趁两人不在时,从林枫的书箱里偷拿的。“看来你们还不知道。”他笑得温和,眼底却淬着冰,“当年江家被抄,正是林家递的密信;而林老爷子临终前的遗愿,是让子孙务必手刃江家余孽。”
林枫猛地冲向贺无忧,却被对方带来的护卫按住。“放开我!”他挣扎着看向江晚,眼里的慌乱像迷路的孩童,“阿晚,你信我,不是这样的!”
江晚没有看他。他弯腰捡起一块沾满灰尘的桂花糕,想起中秋夜林枫眼里的星河,想起他说“明年今日,与君同”,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
贺无忧慢悠悠地晃着竹笛:“林公子还是先想想,令堂为何会突然‘急病’吧。哦对了,江公子,令尊此刻应该已经收到消息,说你被逆党之子蛊惑,正带着家丁往京城赶呢。”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江晚推窗望去,只见父亲带着几个家丁站在书院门口,而京城方向,隐约有林家的车马驶来。阳光依旧明媚,却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林枫被护卫押走时,仍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阿晚!等我!信我!”那声音撞在廊柱上,碎成一片一片,像极了前世战火中,林逾最后那句模糊的“活下去”。
江晚站在原地,腕上的狼牙硌得皮肤生疼。他忽然想起林枫替他擦汗时的温度,想起那半朵桂花银簪,想起两人约定的孔明灯。原来有些约定,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风雨里飘摇。
入夜后,江晚悄悄溜出书院,想去林家探个究竟,却在巷口被人拦住。是林枫的贴身小厮,手里捧着个用油布包好的东西。“公子说,让您务必收好这个。”
打开一看,是一盏小小的孔明灯,灯面上已经写好了字——“明年今日,与君同”。旁边还压着半朵桂花银簪,以及一张纸条,上面是林枫潦草的字迹:“等我回来,放灯给你看。”
江晚捏着孔明灯,忽然蹲在地上,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下,正是三更天。前世林逾就是在这样的夜里,永远离开了他。
而此刻,林家府邸的密室里,林枫正被绑在柱子上,贺无忧拿着那封血书在他眼前晃:“只要你认下当年的事是你爹做的,我就放你去找江晚。”
林枫啐了口血沫,眼神却依旧倔强:“我林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此等阴私之事。你想挑拨离间,做梦!”
贺无忧笑着用刀划开他的手臂,鲜血滴在地上,像绽开的红梅。“不急,”他凑近林枫耳边,声音轻柔如叹息,“等江公子亲眼看到你爹的‘罪证’,等他亲手把剑刺向你时,你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落在林枫染血的衣襟上。他望着那轮圆月,忽然想起中秋夜江晚泛红的耳尖,想起两人交握的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心里默念:“阿晚,等我。”
而江晚此刻正站在护城河的桥上,手里提着那盏孔明灯。秋风卷着落叶掠过水面,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点燃。
他不知道的是,林家密室的角落里,林枫正借着月光,用指尖的血在墙上画着半朵桂花。
就像他们未完的约定,一半在他这里,一半在对方那里。
只盼来年中秋,还能有机会,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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