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第三年,江南来了个画舫,舫上挂着盏半旧的孔明灯,灯面补了又补,却总在月夜透着暖黄的光。撑船的是个眉眼温和的中年人,听说是从北方来的,带着一船桂花酿,遇人便笑问:“尝杯酒?这是按故人方子酿的,桂花得选初开的,酒要埋在月下三尺,等足三年。”
有人好奇问起故人,他便指着舱里一幅画——纸上是半朵桂花,旁边题着“月下同酌”,字迹苍劲,倒有几分眼熟。“他总说我画不好整朵,”中年人擦着酒杯,语气轻得像云,“其实是我故意留着半朵,好让他年年有借口来教我。”
画舫泊在护城河头,一泊就是十年。每年中秋,中年人都会点亮那盏孔明灯,让它顺着水流漂,自己则坐在船头,对着月亮独酌。酒过三巡,便会低声说些话,有时是“今年桂花比去年香”,有时是“那处废墟长出了新草”,絮絮叨叨的,像在跟谁聊天。
有个总来打酒的少年,听老人们说过疯剑客的故事,忍不住问:“先生,您认识江晚吗?”
中年人仰头饮尽杯中酒,月光落在他鬓角,竟也染上些白霜。他笑了笑,指尖敲了敲桌面:“认识啊,”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欠我半朵桂花没画完,欠我一盏灯没共点,还欠我……一坛没喝够的酒。”
少年似懂非懂,只看见他转身时,袖口沾着片桂花,落在舱板上,与画里那半朵,像是能拼出整轮圆满。
那年冬天,画舫没再挪动。中年人躺在舱里,手里攥着半块玉佩——是当年从河底捞起的,被摩挲得温润发亮。窗外落着雪,像极了贺家庄那夜,他却没觉得冷,只恍惚看见有人笑着朝他伸手,说:“阿晚,该回家了。”
画舫后来被河水带走,漂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人说,在某个月圆之夜,看见护城河上有两盏孔明灯并着飞,一盏旧得发皱,一盏新得发亮,灯影落在水里,像两颗靠得极近的星。
而江南的桂花,每年都开得格外盛,风一吹,满城香气,像是有人在说:“你看,月亮还在,桂花还在,我们……也算同过这许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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