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有你

初雪下来那天，林小满是被窗玻璃上的冰花冻醒的。他扒着窗户往外看，楼下的香樟树冠积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糖霜。早读课刚结束，沈知意就从后门溜进来，往他桌肚里塞了个东西——是只暖手宝，粉蓝色的，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小熊，针脚有点糙，像手工缝的。

“充电的，”沈知意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管家说这种比注水的安全。我……我试着缝了个套子，怕烫着你。”

林小满捏着暖手宝的边角，针织套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他掀开套子看了眼，小熊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歪歪地钉在脸上，倒比商店里卖的精致款更让人挪不开眼。“沈知意，”他故意把暖手宝往同桌面前晃了晃，“你这手艺，不去学刺绣可惜了。”

沈知意转身就走，书包带在背后晃了晃，林小满却看见他走到走廊尽头时，偷偷回头看了眼，嘴角抿着点藏不住的笑。

物理小测前，林小满正对着错题本皱眉，沈知意忽然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来。最后几页画满了受力分析图，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注解：“林小满说这里容易忽略摩擦力方向”“上次他算错的步骤，改过来是这样”。最末页夹着片东西，不是叶子，是张晒干的橘子皮，被剪成了星星的形状，边缘还留着指甲掐过的浅痕。

“上周剥橘子，”沈知意的声音很轻，“你说橘子皮的纹路像电路图，我就……”

林小满捏起橘子皮星星，阳光透过它，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行啊，”他把星星夹进自己的错题本，“现在连橘子皮都能当教具了？下次是不是该拿苹果核讲万有引力？”

沈知意没接话，却在小测结束后，趁林小满去交卷的功夫，往他笔袋里塞了颗橘子糖。糖纸剥开时，甜味混着橘子的清香漫开来，和那天的橘子皮星星是同一个味道。

第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放学时公交站台积了厚厚的雪。林小满缩着脖子跺脚，沈知意忽然把围巾解下来，往他脖子上绕了两圈。灰色的围巾带着沈知意的体温，羊毛的料子蹭得下巴发痒。

“你不冷？”林小满想摘下来，却被沈知意按住手。

“我穿了高领毛衣。”沈知意的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呼出的白气飘到睫毛上，“管家说围巾要绕两圈才挡风。”

公交车来的时候，两人挤在后座。林小满靠在车窗上，看雪花扑在玻璃上化成水痕，围巾上的羊毛纤维蹭着脸颊，比暖手宝更让人安心。沈知意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片松针，深绿色的，针脚细密，被透明胶带小心地粘在硬卡纸上，旁边用钢笔写着：“松针能留一整个冬天。”

“雪地里捡的，”他把硬卡纸塞进林小满手里，“没找到更细的沙子，先用这个固定。

林小满把硬卡纸放进玻璃罐，和枫叶、银杏叶并排躺着。松针的绿在红黄之间格外显眼，像冬天里不肯谢幕的春天。

跨年夜那天，图书馆闭馆早。两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街角叠成一团。沈知意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来是枚胸针，用银杏叶的脉络做的，镀了层细金，在路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管家找工匠做的，”他把胸针往林小满校服上别，指尖碰到布料时微微发颤，“叶子枯了，但脉络能留住。

林小满低头看着那枚胸针，银杏叶的纹路清晰得像能数出每一根脉络。他忽然把玻璃罐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沈知意。罐子里的叶子在路灯下泛着微光，细沙上还留着他用指尖画的小太阳。

“给你，”林小满的声音有点闷，“明天开始，换你往里放叶子。

沈知意接过罐子，玻璃的凉意从掌心传过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暖意。他没说话，只是往林小满身边靠得更近了些，两人的肩膀撞在一起，像两株在寒风里互相取暖的树。

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林小满看着沈知意手里的玻璃罐，忽然觉得那些叶子从来都不是被收藏的标本。它们是会呼吸的，藏着沈知意找沙子时的认真，缝暖手宝时的笨拙，剪橘子皮时的专注，像一粒粒种子，在冬天的土壤里悄悄发了芽。

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林小满把围巾又紧了紧，闻到沈知意身上淡淡的姜枣茶香气。他想，这个冬天不仅不冷，说不定还能长出一整个春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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