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牢笼

意识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回归岸边。林夏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柔软的床垫，然后是后颈处隐约的刺痛。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药效还没完全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急，慢慢来。"

沈夜。这个名字像一桶冰水浇在林夏的意识上，她猛地睁开眼，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天花板在旋转，吊灯的光线刺得她眼泪直流。

"水..."她的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一根吸管凑到唇边，林夏本能地吮吸起来。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和...某种药物的苦涩后调。她立刻别开头，但已经咽下了好几口。

"聪明的女孩。"沈夜轻笑，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只是些维生素和镇静剂，帮助你适应新环境。"

林夏努力聚焦视线。沈夜坐在床边，穿着休闲家居服，看起来像个体贴的丈夫，如果不是他手中把玩着的注射器的话。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像高级公寓的卧室，但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嘶哑，舌头像是别人的器官，不听使唤。

"我们的家。"沈夜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亲手布置的。喜欢吗？"

林夏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被一条精致的金色链条锁在床头。链条很长，足够她在房间内活动，但绝对无法触及房门。

"放开我..."她挣扎着，链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夜叹了口气，像是面对一个任性的孩子："现在还不行，林夏。你得先明白，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他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侧，"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他拉开一扇衣柜门，里面整齐挂满了女装——全是林夏常穿的风格和尺寸。旁边的抽屉里是内衣、袜子，甚至还有她惯用的洗发水品牌。

"我观察了你三年。"沈夜的声音充满自豪，"我知道你的一切喜好。这件，"他取出一件藏青色连衣裙，"是你去年生日穿的那款的同款。当时你喝了一杯马天尼，笑起来右脸有个小酒窝..."

林夏的胃部一阵绞痛。他不仅跟踪她，还记住了这些细节。"你疯了..."她喃喃道。

"不，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沈夜突然跪在床边，抓住她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人。你是我的医生，我的救赎，我的一切..."

他的皮肤冰凉，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光芒。林夏想抽回手，但肌肉无力，只能任由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为什么是我？"她强忍恶心问道。

"因为你看到了真实的我，却不害怕。"沈夜的眼神变得迷离，"其他医生要么把我当疯子，要么当研究对象。只有你...直视我的灵魂。"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脉搏处，"就像现在，你的心跳加速了，但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兴奋，对吗？"

"是因为愤怒。"林夏咬牙道，"你绑架了我，给我下药，还指望我感激涕零？"

沈夜的表情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温柔："你会明白的，林夏。爱有很多形式，我的方式可能...激烈了些，但目的是纯粹的。"他站起身，"现在，你需要休息。药效完全消退还需要几个小时。"

"等等！"林夏叫住他，"我...我想上厕所。"

沈夜露出理解的微笑："当然。"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钥匙，解开床头的金链，换上一个更细的手环，"这个范围可以到浴室。别想着逃跑，门是加固的，窗户也是。"

林夏艰难地挪下床，双腿像棉花一样无力。她扶着墙慢慢走向浴室，沈夜体贴地跟在身后，随时准备搀扶她。这种感觉比粗暴对待更令人毛骨悚然——他表现得像个关心过度的伴侣，而非绑架犯。

浴室同样精心布置，甚至摆放着她惯用的护肤品。镜子被某种特殊材料覆盖，无法砸碎。林夏锁上门，立刻检查可能的出口——没有窗户，通风口太小，门锁只能从外面打开。

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可能是被注射时挣扎留下的。最可怕的是她手腕上的手环——看似时尚饰品，实则是个精密的电子镣铐。

林夏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声掩盖她的动作。她从架子上取下一支口红，颤抖地在镜子上写下「HELP」和沈夜的名字。这或许没用，但至少让她感觉自己还在反抗。

当她推开门时，沈夜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感觉好些了吗？"他问，仿佛这是最普通的日常对话。

林夏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床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药物的作用让她思维迟钝。她需要时间，需要保持清醒，需要制定计划。

"喝点茶。"沈夜将杯子递给她，"有助于缓解药物副作用。"

林夏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怀疑地看着他。

"没下药，我保证。"沈夜举起双手，"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需要你头脑清醒。"

林夏小啜一口，确实是普通的花茶。她谨慎地多喝了几口，干渴的喉咙得到了舒缓。

沈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进行心理咨询。"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他平静地说，"但你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必要的。"

"必要？"林夏冷笑，"绑架和非法拘禁？"

"保护。"沈夜纠正道，"保护你远离那些想分开我们的人。警察，医院，甚至你那个'好朋友'陈默..."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眼神变得阴郁。

"你把陈默怎么了？"林夏的心跳加速。

"暂时没什么。"沈夜把玩着一个药瓶，"只要他不再干涉我们的事。"

林夏注意到药瓶上的标签——氟哌啶醇，一种强效抗精神病药。"你不需要那种药。"她下意识地运用专业知识，"你的问题不是精神病，而是人格障碍..."

沈夜突然大笑："看，这就是我爱你的原因！即使现在，你还是我的医生。"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但你说错了。我需要这些药，特别是在想你想到发狂的时候。"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每次跟踪你回家，我都得注射镇静剂才能不破门而入。每次看到你和别人说话，我都需要药物控制杀人的冲动..."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但现在不用了，因为你终于属于我了！"

林夏本能地往后缩。眼前的沈夜像是变了个人，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狂热。这才是真实的他——没有伪装，没有克制。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夜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面具："抱歉，我不该这么激动。"他看了看手表，"你该吃点东西了，我准备了粥。"

他离开房间，锁门声清晰地传来。林夏立刻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武器或逃生路线。手环的链条足够长，让她能走到房间的每个角落，但门和窗都坚不可摧。床头柜上摆着几本书——全是她喜欢的类型，还有一本相册。

林夏翻开相册，胃部一阵翻腾。里面全是她的偷拍照，从各个角度，不同场合，有些甚至是在她公寓里熟睡时拍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医院值班表——正是她被绑架那天的排班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她的名字。

"找到兴趣读物了？"沈夜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摆着精致的餐点和一壶热茶，"我花了不少时间收集这些。"

"放我走。"林夏直视他的眼睛，"现在还不晚，我可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沈夜叹了口气，像是失望于她的"无理取闹"。"喝粥吧，我放了枸杞和红枣，对贫血有好处。"他盛了一碗递给她，"我知道你总是不按时吃饭。"

林夏没有接。沈夜耸耸肩，自己尝了一口："没下毒，看？"

"我不饿。"

"随你。"沈夜放下碗，"不过药物会加速代谢，很快你就会饿得受不了。"他微笑道，"我有的是耐心，林夏。我等了三年才得到你，不介意多等几天让你适应。"

他坐到床边，拿起梳子："至少让我帮你梳头。你头发都打结了。"

林夏想躲开，但药物的作用让她动作迟缓。沈夜已经抓住她的发梢，轻柔地梳理起来。"真美..."他喃喃道，"比我想象的还要柔软。"

这种诡异的亲密比暴力更令人毛骨悚然。林夏僵硬地坐着，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但身体却无力反抗。

"你知道吗？"沈夜一边梳头一边说，"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医院。是三年前的医学峰会上，你正在演讲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治疗方案。"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

林夏回忆起那次演讲。台下确实有个高挑的年轻男子一直盯着她，但她当时以为只是同行关注...

"后来我开始收集关于你的一切。"沈夜的声音充满怀念，"你的论文，你的采访，你常去的咖啡店收据...直到你成为我的医生，那是命运的安排。"

"那不是命运，是你设计的。"林夏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家坚持要她担任主治医师。

沈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放下梳子："该换衣服了。那件睡衣该洗了。"

"我自己来。"

"害羞？"沈夜挑眉，"我们已经超越这种拘谨了，林夏。"他从衣柜取出一件丝质睡裙，"举手。"

林夏知道反抗只会激怒他，暂时顺从或许能争取时间。她勉强抬起手臂，让沈夜帮她脱下原来的睡衣。当他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皮肤时，她抑制不住地颤抖。

"冷吗？"沈夜体贴地问，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恐惧。他帮她穿上新睡裙，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完美合身，我就知道。"

林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药物的作用再次袭来。她踉跄了一下，被沈夜稳稳扶住。

"药效还没完全退。"他扶她躺下，"睡吧，我守着你。"

"不...需要..."林夏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拼命抵抗着睡意。失去意识意味着完全任他摆布。

沈夜抚摸着她的额头，哼起一首摇篮曲。这诡异的温柔比任何威胁都可怕。林夏的眼皮越来越重，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沈夜从口袋里取出注射器...

不知过了多久，林夏再次醒来。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窗外——如果那真的是窗户——一片漆黑。她的手环仍然锁在床头，但链条换成了更长的，足够她走到相连的小客厅。

林夏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头痛欲裂。她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水和几片药。一张便条写着：「止痛药，普通的那种。——S」

这次她选择相信，吞下药片。水是新鲜的，说明沈夜刚来过。她拖着链条探索这个"公寓"——客厅、小厨房、书房，甚至还有一个放满医疗设备的房间。所有出口都被加固，窗户是防弹玻璃，外面漆黑一片，无法判断位置。

厨房冰箱里塞满了食物，大部分是她喜欢的类型。书架上全是她的专业书籍和爱好读物。客厅电视旁摆着一台DVD机，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光盘——全是她喜欢的电影。

这种精心准备的囚笼比黑暗地牢更令人绝望。沈夜不是在惩罚她，而是在创造一个扭曲的"完美生活"。

林夏走到厨房，拿起一个瓷碗。她的手在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是愤怒。她狠狠将碗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几乎立刻被打开，沈夜冲了进来，脸上写满关切："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看到地上的碎片，他松了口气，随即露出理解的微笑："啊，发泄性行为。正常的适应期反应。"他走向清洁柜，"别动，我来处理。"

林夏站着没动，看着他熟练地清扫碎片。这个场景如此荒诞——一个绑架犯体贴地收拾受害者摔碎的碗，仿佛这只是夫妻间的小摩擦。

"下次想发泄的话，告诉我。"沈夜将碎片倒进垃圾桶，"我可以准备些不易碎的东西让你摔。"

"下次我会摔你的头。"林夏冷冷地说。

沈夜大笑，仿佛这是最有趣的玩笑："这才是我爱的林夏，永远这么锋利。"他走近一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但记住，亲爱的，每个行为都有后果。"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眼神瞬间从温柔变为冰冷："我可以是最体贴的爱人，也可以是最严厉的惩罚者。选择权在你。"

林夏没有退缩，尽管心跳如雷："那就惩罚我啊。证明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怪物。"

沈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不，林夏。我不会上你的当。"他松开手，甚至体贴地揉了揉她发红的手腕，"你想激怒我，想证明我是怪物。但我比你更了解心理游戏，医生。"

他后退一步，做了个夸张的鞠躬："晚安，我的爱。明天我们还有整个永恒要度过。"

门再次锁上。林夏瘫坐在沙发上，双手仍然因肾上腺素而颤抖。她失败了——沈夜太了解心理操控，她的专业反而成了劣势。

但那个摔碎的碗给了她一个危险的灵感。如果她能收集足够多的碎片...如果她能假装更顺从...如果她能找到沈夜的弱点...

窗外，一只夜鸟啼叫，声音凄厉如笑。林夏走向那扇打不开的窗，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某个地方，陈默一定在找她。某个地方，还有正常的世界。

而她必须回到那里，即使要穿过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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