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

那双眼像两汪盛着尸水的泥潭，连打火机的火苗都被染得发灰。我后颈的皮肤骤然绷紧，仿佛有冰冷的指尖正顺着脊椎往上爬。苏可可突然往我身后缩了缩，发梢扫过我的手背，带着种黏腻的湿意——她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连衣裙的后背。

“别碰供桌上的东西。”李磊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他缓缓后退半步，后背抵住蒙尘的佛像底座，“尤其是那些蜡烛，点一根，就会被‘它们’记住气味。”

黑影在门槛上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动的破布。这时我才发现，它的袖口处露出半截枯瘦的手腕，皮肤皱得像泡发的树皮，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褐色的淤泥，与老槐树下的新土同色。

“咚——咚——”

寺庙外突然传来两声闷响，像是有人用石头砸赵天祥的坟头。紧接着，老槐树的方向传来一阵细碎的“咔啦”声，像是骨头被踩碎的动静。苏可可捂住嘴的手猛地一颤，她的目光越过黑影，死死盯着寺庙门口——那里的地面上，正缓缓渗出血水。

血水在青砖上蔓延，画出弯弯曲曲的轨迹，最终在我们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我低头看去水洼里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赵天祥惊恐圆睁的双眼。

“它在勾魂。”李磊突然从佛像底座摸出个褪色的平安符，符纸边缘已经发黑，“上一任有人试过用这个挡，能撑半柱香。”他将平安符塞进苏可可手里，“你拿着，女生的阳气弱，最容易被缠上。”

苏可可刚接过平安符，门口的黑影突然矮了半截。它不是蹲下，而是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脑袋直接砸在地上，发出“噗”的闷响。可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朝上瞪着，死死锁着我们的方向。

“它在学赵天祥死的样子。”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的手机壳被抠出几道白痕，“它想让我们怕。”

“怕才好。”李磊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怕了，才会听话。”

我猛地转头看他，发现李磊的嘴角正以夸张的弧度上扬，眼角的皱纹里渗出些黑泥，和黑影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浑浊，像两潭死水——和门口的黑影，和死去的赵天祥，一模一样。

“你……”

“别紧张啊。”李磊的舌头舔过嘴唇，动作像蛇吐信，“上一届我能出去，就是因为学会了‘装’。装成它们的样子，就能混过去。”他举起手里的木棍，棍梢正对着苏可可，“比如，先献祭个最胆小的。”

苏可可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转身就往寺庙深处跑。可她刚迈两步，就被地上的血水绊倒，平安符从手里滑落，在空中划过道弧线，落在黑影的“脸”前。

黑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只漆黑的飞虫，蜂拥着扑向苏可可。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骨头被啃噬的“咔嚓”声。飞虫散去时，原地只剩下摊模糊的血肉，连衣裙的白色碎片混在其中，像落在污泥里的百合。

李磊满意地笑了，他的眼睛里映着那摊血肉，亮得吓人：“现在，轮到你了。”

我突然想起刚见面时他说的话——“想从这儿出去，只有一条路——通关。”原来通关的捷径，是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

打火机“啪”地熄灭，黑暗彻底吞噬寺庙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脖颈被折断的脆响，和李磊兴奋的低笑。倒下的刹那，我看见佛像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里面没有光，只有无数双浑浊的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这场献祭。

　　（周五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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