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通关

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冷得刺骨，却又偏偏清醒得可怕。

脖颈处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可我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剧痛。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青砖，而是一片黏腻的、带着腥气的布料——是苏可可那件白色连衣裙的碎片。

打火机熄灭后，寺庙里并非全然的黑暗。佛像睁开的眼睛里，那些浑浊的眼珠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将一切照得朦朦胧胧。我“躺”在地上，看着李磊正蹲在苏可可的血肉旁，用手指蘸着那些浓稠的液体，往自己脸上涂抹。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诡异，边涂边低声念叨：“快了……再献祭一个，就能凑齐三个替身了……上一任就是这样，三个换一个……”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还能活动。更诡异的是，脖颈处明明该是断裂的地方，此刻却像长了无数根细弱的丝线，将脑袋和身体勉强连在一起，只要稍微一动，就会传来一阵皮肉被拉扯的剧痛。

“原来……我还没死透。”我在心里默念，声音却发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李磊涂完脸，站起身，转过身来。绿光下，他的脸被染得一片斑驳，嘴角的笑容扭曲而狂热。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处理的祭品。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他舔了舔嘴唇，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你的眼睛很亮，比他们两个都亮，做成‘灯’一定很耐用。”

“灯？”我猛地想起李磊之前说过的话，真正的客人眼睛里是有光的。难道……他所谓的通关，就是要把我们这些“有光”的眼睛，做成供那些“东西”使用的灯？

就在这时，佛像眼睛里的绿光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寺庙大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像是无数人同时迈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门口。

李磊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狂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慌乱地往佛像后面躲，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来了……它们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我转动眼珠，看向门口。

只见无数道黑影正挤在门口，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数量。它们的样子和最开始出现的那道黑影一模一样，都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不同的是，这些新出现的黑影手里，都捧着一盏小小的、用白骨做成的灯笼，灯笼里燃烧着幽绿的火焰——那火焰的颜色，和佛像眼睛里的绿光一模一样。

而那些灯笼的灯芯，赫然是一颗颗被挖出来的眼珠，正散发着微弱的、属于“活人”的光芒。

“它们是来收‘灯’的。”一个念头猛地钻进我的脑海。

李磊躲在佛像后面，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可那些黑影似乎早就发现了他，最前面的一道黑影缓缓举起手里的白骨灯笼，灯笼里的火焰猛地窜高，照向李磊藏身的地方。

李磊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从佛像后面滚了出来。他想往寺庙深处跑，可刚跑两步，就被无数只从黑影身上伸出来的枯瘦手臂抓住了。

那些手臂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一道黑影走到他面前，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直取他的眼睛。

“不要！我是自己人！我也是‘它们’的一员！”李磊疯狂地嘶吼着，眼泪和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可那些黑影根本不理会他的嘶吼。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李磊的一只眼睛被硬生生挖了出来，扔进了那盏白骨灯笼里。

灯笼里的幽绿火焰瞬间变得明亮了几分，而李磊的那只眼睛，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着，很快就失去了光泽，变得和其他灯芯一样浑浊。

“不——！”李磊的惨叫更加凄厉。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诡异的平静。我终于明白了，李磊从来都没有真正通关过。他上一届能活下来，不过是侥幸被那些“东西”当成了同类的弃子。而他所谓的“装成它们的样子”，在真正的“它们”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脸颊。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只枯瘦的手正停在我的脸旁，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想要抓住我的眼睛。

是那些黑影中的一个。

它的眼睛在绿光下，显得更加浑浊，像两潭真正的死水。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我只是看着它，看着它那只枯瘦的手缓缓向我的眼睛伸来。

或许，这就是我在这诡域里的结局。

可就在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眼睛时，佛像眼睛里的绿光突然熄灭了。

整个寺庙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些黑影发出一阵混乱的嘶鸣，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很不适应。

我感觉到抓向我眼睛的那只手停住了，然后缓缓缩了回去。

紧接着，寺庙里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无数道黑影在同时撤退。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寺庙门外。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黑影突然撤退了？

就在我满心疑惑的时候，一阵微弱的、熟悉的“滴答”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是手机的提示音！

我的手机……竟然有信号了？

我用尽全力，艰难地抬起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触到手机壳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恭喜你，通关了诡域。”

　　（周五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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