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命尺

青铜尺在林家哑女脖颈间游走，像一条冰冷的蛇。尺上刻度不是数字，而是用殄文篆刻的时辰与卦象。随着鲜血浸润，某些字符开始泛出幽光。

"别动！"齐云按住要上前的沈墨心，"那是地魄尺在认主。"

少女突然睁大双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青铜尺停在"癸亥"刻度上，发出嗡鸣。钉住她四肢的桃木钉竟自行松动脱落！

齐云一个箭步上前接住瘫软的少女。她脖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形似尺痕的淡疤。

"三...三百步..."少女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鬼王真身...藏在三百步深的地下..."

沈墨心倒吸凉气："你会说话？"

少女挣扎着坐起，指向满屋纸人："它们告诉我的。"她手腕一转，地魄尺突然伸长，变成三尺青锋，"我叫林小七，林家最后一位'尸语者'。"

屋外突然阴风大作，纸窗上映出无数人影。林小七冷笑："来得真快。"她挥尺斩向最近的一个纸人——纸人竟发出惨叫，喷出黑血！

"阴兵借道？"齐云铜钱剑出鞘，与沈墨心背靠背形成防御。

"不，是来灭口的。"林小七咬破手指在尺上一抹，所有纸人突然立起，"二十年前那晚，我亲眼看见齐玄冥师叔被推进锁龙井...但推他的不是你师父。"

她话音未落，三个纸人突然扑向门窗。外面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和惨叫。齐云心头巨震："那是谁？"

"当——"

青铜尺突然敲在地面，一圈无形波纹扩散开来。林小七脸色骤变："有东西过来了！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墙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组成一张巨大鬼脸。鬼脸张开嘴，吐出粘稠的黑雾：

"找到...你们了..."

沈墨心的人枢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林小七心口！齐云瞬间明白过来，一剑刺向少女后心——

剑尖在离皮肤寸许处被地魄尺格住。林小七眼中闪过红光："不愧是掌门，反应真快。"

"你不是林小七！"齐云暴退三步，"地魄尺只会认主一次，真的林家传人在哪？"

"她"咯咯笑起来，皮肤开始龟裂："聪明...那小哑巴在井底陪她祖宗呢..."

假林小七的身体像陶器般碎裂，露出里面由黑雾凝聚的鬼吏身形——正是古今斋出现过的无臂鬼吏，只不过此刻长出了两条由雾气构成的手臂！

"锁龙井的守卫..."齐云想起师父笔记中的记载，"你本该镇压鬼王，为何助纣为虐？"

鬼吏双臂突然暴长，抓向沈墨心手中人枢针："把法器交出来！阴司重开是大势所趋！"

齐云甩出八枚铜钱布成八卦阵，却被鬼吏一口黑雾腐蚀殆尽。沈墨心短刀划过掌心，以血染刃："天地定位，山泽通气——斩！"

刀锋斩断一条鬼臂，断臂却化作数十只黑蛾扑向人枢针。千钧一发之际，屋顶突然破开个大洞，一道灰影从天而降！

"叮——"

青铜铃铛声响起，黑蛾瞬间僵直。灰影落地，竟是个穿百衲衣的真林小七！她手中地魄尺泛着青光，尺头铜铃正剧烈摇晃。

"冒牌货。"真林小七冷笑，虽然声音依旧嘶哑，眼神却凌厉如刀，"我林家镇守锁龙井三百年，岂是你这种魍魉能冒充的？"

鬼吏发出刺耳尖啸，剩余躯体突然爆开。齐云急忙祭出阴阳玉佩，黑白二气流转成盾挡下大部分冲击。等黑雾散尽，鬼吏已不见踪影。

"追不上的。"林小七收起地魄尺，咳嗽着吐出口黑血，"它只是傀儡，真身在井底。"

沈墨心扶住摇摇欲坠的真林小七："你受伤了？"

"不碍事。"林小七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正在愈合的血洞，"为了取信于它，我自愿被钉了透心钉。"

她从腰间解下个染血的布包，抖落出半块青铜镜碎片："这是明心镜的另一半，你师父留给你的。"

齐云接过碎片，与怀中那半块拼合。镜面浮现出完整画面：暴雨夜，锁龙井边，师父齐玄真正与另一个穿道袍的人争夺铜钱剑...而推齐玄冥下井的，赫然是第三个戴青铜面具的神秘人！

"这是...？"齐云手指发颤。

"真相。"林小七擦掉嘴角血迹，"二十年前那晚有三个'齐玄真'。你师父，你师叔，还有...镜中人。"

窗外突然亮如白昼，远处传来连绵爆炸声。沈墨心的人枢针疯狂指向三个方向："万魂噬心阵启动了三个阵眼！"

林小七的地魄尺自动展开，尺面浮现血色地图："城南化工厂，城北自来水厂，还有..."她瞳孔骤缩，"阴阳宗祖祠！"

齐云猛然想起什么，掏出阴阳玉佩——白玉部分已完全被黑气侵蚀！

"鬼王在吸收祖师爷的封印力量..."他声音发紧，"必须在天亮前阻止他，否则..."

"否则阴阳逆转，鬼门洞开。"林小七撕下墙上黄历，露出背面用血画的简易地图，"兵分三路。我去水厂，沈姑娘去化工厂，齐掌门..."

"我去祖祠。"齐云握紧铜钱剑，"是时候见见这位'镜中人'了。"

林小七突然拽住两人手腕，地魄尺分别在她们掌心划出道口子。鲜血滴在尺上，竟浮现出细小文字：

「此行大凶。沈姑娘会失去最重要的记忆，齐掌门将直面毕生梦魇，而林某...永世不得超生」

三人沉默对视。最终沈墨心轻笑一声："江湖儿女，生死等闲。"她割下一缕青丝系在银针上，"若我忘了，就拿这个扎醒我。"

林小七将地魄尺折成三截，分给每人一段："子时三刻，无论成败，尺会带你们回来。"

齐云望向窗外血色月光，想起青铜镜中那个戴面具的身影。他忽然明白为何鬼吏称他为"三十六代"——因为从始至终，这场劫难就是针对阴阳宗掌门的死局。

"走吧。"他推开门，夜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天亮前，我要看看这位'镜中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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