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祠尸灯

阴阳宗祖祠坐落在城东老槐树林深处。齐云踏着满地纸钱前行，手中铜钱剑不时嗡鸣示警。越靠近祖祠，空气越发粘稠，仿佛每一步都陷在胶水中。

"沙沙——"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齐云假装没察觉，直到那声音逼近三尺内，突然回身一剑！

剑锋在离对方咽喉寸许处停住。月光下，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仰着脸，正是古今斋前出现过的噬忆鬼。

"师兄..."小女孩眼角渗出血泪，"你真的忘了我吗？"

齐云剑尖纹丝不动："小师妹十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是啊..."小女孩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被你师父亲手打散的。"

她伸出青紫小手，掌心托着颗发光的记忆碎片："想知道为什么吗？"

齐云呼吸微乱。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确实听见师父房中传来小师妹的惨叫，等冲进去时，只看到师父抱着逐渐透明的小师妹...

就是那一夜后，师父开始频繁外出，直到五年后彻底失踪。

"幻象乱心！"齐云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记忆碎片上。碎片"嗤"地冒起青烟，化作只黑蛾飞走。

小女孩发出刺耳尖笑，身体像融蜡般塌陷，最终变成个纸人飘落在地。齐云拾起纸人，背面用血写着「锁龙井底有答案」。

祖祠大门近在咫尺，门上铜锁早已锈蚀断裂。齐云刚要推门，铜钱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裂纹处渗出黑血！

"连你也..."他轻抚剑身，八十一枚铜钱同时发出悲鸣。这把传承三百年的法器正在被污染。

"轰！"

大门突然自动洞开，阴风裹着腐臭扑面而来。齐云掐诀护体，迈过门槛的瞬间，背后大门"砰"地紧闭。

祖祠内部比记忆中宽敞十倍，仿佛踏入另一个空间。数百盏长明灯悬空漂浮，每盏灯焰都是诡异的绿色。借着幽光，齐云看见地上跪满了人——全都是穿道袍的"自己"！

这些"齐云"有的七窍流血，有的浑身焦黑，最前排那个甚至抱着颗头颅...齐云定睛一看，那头颅竟是沈墨心！

"欢迎回家，第三十六代。"整齐划一的声音从数百个"齐云"口中发出，"这些都是你的未来。"

正前方供桌上，祖师爷画像无风自动。画中仙风道骨的老者突然睁开眼，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来，上香。"

供桌上三根黑香自动点燃，烟气凝成骷髅形状。齐云冷笑："装神弄鬼！"铜钱剑横扫，将供桌劈成两半。

碎裂的供桌下露出个地洞，石阶蜿蜒向下。齐云刚要靠近，所有长明灯突然熄灭。绝对的黑暗中，有东西擦着他耳边掠过——

"叮铃..."

是青铜铃铛声！齐云猛然想起林小七门楣上那串铃铛。他掏出怀中半块明心镜，咬破手指在镜面画了道血符。

"照见五蕴皆空！"

镜面迸发金光，照亮方圆三步。只见数十个无脸人形正贴着他站立，最近的那个几乎与他鼻尖相触！

金光所到之处，无脸人如蜡遇火般融化。齐云趁机冲向地洞，却在台阶上踢到个东西——是盏青铜灯，灯油竟是暗红色的。

"人鱼膏，千年不灭。"祖师爷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用你师妹的血炼的。"

齐云胃部一阵绞痛。十年前小师妹失踪后，师父确实带回来盏长明灯，说是镇宅之用...

台阶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两口黑棺。棺盖透明如水晶，能清晰看见里面躺着对中年夫妇——尸体完好如生，女子手中还握着半截断裂的铜钱剑。

"开派祖师..."齐云屏息。据传初代掌门夫妇为镇压鬼王，自愿"活葬"于玄铁棺中。

左侧棺椁突然渗出黑血，在石板上组成字迹：

「杀一人救百人，是善是恶？」

齐云想起师父常说的"除一魔救百人"，刚要回答，右侧棺椁也渗出鲜血：

「若那'一人'是你至亲呢？」

地面开始震动，两口棺椁之间裂开道缝隙，第三口小棺材缓缓升起。这棺材不过三尺长，像是给孩童用的。棺盖上用朱砂画着道镇魂符，符纸已经泛黄破损。

齐云心跳如鼓。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小棺材...

"别碰！"

一道灰影从台阶飞掠而下，林小七的地魄尺精准拍开齐云的手。她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这是'因果棺'，碰了就会重复初代掌门的抉择！"

齐云惊愕："你怎么来了？水厂那边..."

"是陷阱。"林小七咳嗽着，衣襟前襟已被血浸透，"三处阵眼都是幌子，鬼王真正要的是..."她突然瞪大眼睛，"小心身后！"

齐云侧身闪避，一道黑影擦着他肩膀掠过，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爪痕。无臂鬼吏从阴影中浮现，这次它长出了完整四肢，每根手指都缠绕着黑气。

"终于齐了。"鬼吏声音忽男忽女，"地魄尺、人枢针、天机镜，三才法器齐聚，正好重开鬼门！"

林小七突然将地魄尺插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尺身沟槽流入地面，石室瞬间亮起无数符文。

"快走！"她嘶吼着推了齐云一把，"去锁龙井！沈姑娘已经..."

话未说完，鬼吏的黑爪已穿透她胸膛。林小七却笑了，反手抓住鬼吏手腕："一起下去吧！"

地魄尺爆发出刺目青光，地面符文如锁链缠住鬼吏。齐云想上前相助，怀中半块明心镜突然发烫——镜中浮现沈墨心被困在化工厂火海中的画面！

"选择吧，掌门大人。"鬼吏讥笑道，"救同伴，还是追真相？"

林小七用最后力气折断了地魄尺。尺断瞬间，一道青光裹住齐云，将他强行传送出石室。最后的视野里，他看到三口棺材同时打开...

"砰！"

齐云摔在祖祠外的泥地上。怀中明心镜裂成两半，其中半块显现着沈墨心奄奄一息的画面，另半块则显示锁龙井边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

铜钱剑突然"咔"地断成两截。齐云跪在雨中，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掏出阴阳玉佩——黑气已经侵蚀了三分之二。

子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齐云抹了把脸，发现自己在流血泪。他捡起断剑，望向化工厂方向。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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