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的暗流

上午的专业课铃声刚响，苏泽就感觉后颈的汗毛直竖。他坐在中间位置，左边是翻书声清脆的顾言，右边空着的座位本该属于林宇——早上离开时林宇还没醒，顾言硬把他塞进教室，说“发烧就该躺着，缺一节课死不了”。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讲台老师讲的电路原理像天书，苏泽盯着课本上的电路图发呆，眼前却反复闪过林宇红着眼圈说“我喜欢你”的样子，还有顾言盯着他手背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走神了？”一支笔突然戳了戳他的胳膊，顾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老师刚划的重点，记这里。”

苏泽回神，看见顾言在他课本上圈了个清晰的范围，字迹利落。他嗯了一声，低头抄笔记，笔尖却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后背的目光又来了，这次他没回头也知道，是后排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自从林宇天天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关于他们”仨的八卦就没断过。

下课铃一响，苏泽几乎是弹射出去的。他想去给林宇买点清淡的粥，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被顾言拦住去路。“我订了外卖，清淡的蔬菜粥，等会儿直接送宿舍。”顾言晃了晃手机订单，“你先回宿舍拿笔记，下午的选修课别迟到。”

“可是……”苏泽还想说什么，就被顾言推着往宿舍楼走，“他有人看着，死不了。”话虽硬，苏泽却注意到顾言手里拎着的药盒，正是早上从医药包里拿出来的退烧药。

回到宿舍刚放下书包，手机就震了。是林宇发来的微信，语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哥哥，你下课了吗？我醒啦，就是肚子有点饿……”后面还跟了个委屈巴巴的小猫表情包。

苏泽刚打字回复“粥马上到”，顾言的消息也弹了进来：“外卖放宿管阿姨那了，你让林宇自己去拿。”

他盯着屏幕愣了愣，转头看向刚进门的顾言：“你不上去看看？万一他还烧着怎么办？”

顾言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怎么，担心了？”见苏泽不说话，他勾了勾嘴角，“放心，某人精着呢，烧早退了，这会儿说不定正等着有人送上门心疼。”

苏泽被他说得脸一热，嘟囔道：“你别这么说他，他毕竟生病了。”

“生病？”顾言嗤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那你手背的印子，也是生病烧出来的？”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苏泽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书桌腿，疼得龇牙咧嘴。“你、你靠这么近干嘛！”他捂着手背，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林宇啄过的触感，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

顾言直起身，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本选修课教材：“走了，再不去要迟到了。”路过苏泽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声音放轻了点，“别总被人牵着走，苏泽，你得自己想清楚。”

选修课的教室在顶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暖得让人犯困。苏泽支着下巴走神，顾言的话在脑子里盘旋——想清楚什么？想清楚林宇到底是真生病还是假撒娇？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那一下轻啄弄得心神不宁？

他偷偷瞥向旁边的顾言，对方正低头看书，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长而密，落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最近总觉得他身上多了些说不清的气场，尤其是刚才那句“自己想清楚”，语气里的认真让他莫名心慌。

“在看什么？”顾言突然转头，视线精准地撞上他的目光。

苏泽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移开视线，脸颊烫得厉害：“没、没看什么！看老师呢！”

顾言低笑一声，没拆穿他，只是伸手把他歪掉的课本摆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微凉的触感让苏泽一颤。“认真听课，”他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声，轻轻落在耳边，“不然期末挂科，我可不会帮你划重点。”

这一下触碰轻得像错觉，苏泽却感觉那点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开，连带着心里的燥热都降下去几分。他偷偷抬眼，看见顾言已经转回头去，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下课铃响时，苏泽的手机又亮了，这次是林宇的视频通话请求。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屏幕里立刻出现林宇放大的脸，气色好了不少，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好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给你留了粥～”

“我们刚下课，马上回去。”苏泽说着，眼角余光瞥见顾言正收拾书包，动作顿了顿，似乎在听他们说话。

“那我等你！”林宇笑得眉眼弯弯，突然凑近屏幕，飞快地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哥哥路上小心～”

一声声“哥哥”让苏泽颇感尴尬，他决定必须纠正林宇的这种称呼，但无论他怎么想，林宇似乎铁了心不改变。

通话被匆匆挂断，苏泽举着手机，尴尬得想原地消失。他转头看向顾言，对方已经背上书包，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间，谁都没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胳膊碰到一起，又飞快地分开。快到宿舍楼下时，顾言突然开口：“林宇那粥，你别喝。”

苏泽一愣：“啊？为什么？”

“没什么。”顾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我订了麻辣烫，你的微辣加麻酱，记得吧？”

苏泽心里一动。他确实爱吃那家麻辣烫，微辣加麻酱的口味，还是去年一起吃的时候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顾言还记得。他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这场没说出口的在意，好像不止林宇一个。

宿舍楼下，林宇正站在树荫里等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苏泽就笑着跑过来：“学长！”跑到一半，他看见跟在后面的顾言，脚步顿了顿，笑容淡了点。

顾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只在经过苏泽时丢下一句：“麻辣烫到了喊我。”

苏泽夹在中间，看着林宇委屈的脸和顾言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回宿舍的路，好像比顶楼的楼梯还要难走。有些暗流在阳光下翻涌，而他这根“笔直的木头”，似乎真的要开始被什么东西悄悄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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