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拆穿的心思

推开宿舍门时，麻辣烫的香气已经顺着门缝钻了出来。顾言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拆外卖，见苏泽进来，抬了抬下巴：“刚好，趁热吃。”

苏泽把林宇塞给他的保温桶放在桌上，那里面是没动过的蔬菜粥。林宇跟在他身后进来，看见桌上的麻辣烫，小声嘟囔：“学长不是爱吃清淡的吗……”

“生病的人吃清淡，没生病的不用。”顾言头也不抬地把一碗麻辣烫推到苏泽面前，碗里飘着他爱吃的鱼豆腐和宽粉，麻酱的香味混着辣味直往鼻子里钻，“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泽拿起筷子，刚要下嘴，就被林宇拉住胳膊。少年眼眶红红的，指腹蹭过他的手背：“学长，你手背还疼吗？早上是我不好，没控制住……”

温热的触感让苏泽下意识缩手，筷子差点掉在地上。顾言“啧”了一声，把一碟醋推到他手边：“吃你的，鱼豆腐要煮烂了。”

林宇的手僵在半空，委屈地抿了抿嘴：“顾言哥，我就是关心学长……”

“关心？”顾言抬眼，目光扫过林宇放在桌上的保温桶，“关心就是自己把粥喝了大半，留半碗冷掉的给他？”

林宇的脸瞬间涨红：“我、我是怕学长回来不够吃……”

“行了。”苏泽夹起一块鱼豆腐塞进嘴里，滚烫的麻酱烫得他直哈气，“吃饭呢，别说了。”他偷偷看了眼顾言，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麻辣烫，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却不知怎么，刚才那句话里的维护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林宇扒拉着碗里的粥，时不时抬头看苏泽，眼神里的委屈快溢出来；顾言吃得专注，偶尔夹一筷子青菜放进苏泽碗里；苏泽夹在中间，嘴里的麻辣烫明明是熟悉的味道，却吃出了点坐立难安的滋味。

吃完饭后，林宇主动收拾碗筷，端着保温桶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对苏泽说：“学长，明天周六，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新上映的那个爱情片，听说很感人……”

“不去。”顾言擦手的纸巾“啪”地扔在桌上，“明天要帮老师整理实验报告，没空。”

林宇的脸垮下来：“可是学长没说没空啊……”

“他得跟我一起去。”顾言站起身，走到苏泽身边，胳膊搭在他的椅背上，姿态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实验报告有他的名字，他不去谁去？”

苏泽懵了：“我什么时候要整理实验报告了？”他明明记得这门课的报告下周才交。

顾言低头看他，眼底藏着笑意：“刚收到老师消息，临时改时间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亮着，却看不清具体内容。

林宇的眼神暗了下去，捏着保温桶的手指泛白：“那好吧……学长你忙，我下周再找你。”说完就低着头匆匆走了，关门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闷响。

宿舍里只剩他们两人，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苏泽戳了戳碗底剩下的宽粉：“我们真的要去整理报告？”

“假的。”顾言收起手机，弯腰收拾桌上的外卖盒，“总不能真让你陪他去看爱情片。”

“你干嘛总针对他？”苏泽皱起眉，“他就是年纪小，黏人了点……”

“年纪小？”顾言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比你小一岁，不是比你小一轮。苏泽，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苏泽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是没察觉林宇的心思，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温和待人，总觉得直接拒绝太伤人。可顾言的话像根针，戳破了他刻意维持的模糊。

顾言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实验报告是假的，但明天确实有事。学生会要搬新办公室，得去帮忙整理档案。”他从抽屉里翻出个文件夹扔过去，“正好，把你那堆乱七八糟的获奖证书整理一下，顺便归档。”

苏泽接住文件夹，里面夹着他高中以来的各种奖状，有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翻到最底下，一张泛黄的运动会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的顾言穿着红色运动服，冲过终点线时回头笑，阳光洒在他汗湿的发梢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还留着这个？”顾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泽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盯着照片看，耳尖有点红，“当时要不是你在终点线喊加油，我才不会拼那么狠。”

苏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那天，顾言跑三千米时崴了脚，却硬是咬着牙跑完了全程，冲过终点线就栽进他怀里，呼吸滚烫地喷在他颈窝。后来他才知道，顾言是为了赢那个“第一名能和裁判换运动会纪念品”的机会，而那个纪念品，是他念叨了好久的限量版航模。

“你当时明明说，是为了班级荣誉。”苏泽把照片夹回文件夹，指尖微微发烫。

“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顾言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说，“明天早上八点，学生会楼下见，别迟到。”

脚步声渐远，苏泽看着顾言的背影，突然发现他今天没穿外套，白色T恤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后颈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想起刚才照片里的少年，又想起课堂上那句“自己想清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慌。

夜里躺在床上，苏泽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林宇发来的晚安消息和顾言白天发的“别熬夜”提醒并排躺着，像两道选择题，答案藏在朦胧的月光里。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顾言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不算多，却密密麻麻记着各种琐事——“实验报告格式发你了”“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空着”“下雨了，带伞”，甚至还有去年他感冒时，顾言发来的“按时吃药”和一连串的监督消息。

原来有些在意，早就藏在这些没说出口的细节里，像麻辣烫里悄悄多加的麻酱，不动声色，却够味得让人难忘。

苏泽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期待起明天的到来。或许在堆满档案的旧办公室里，能找到比答案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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