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

一周时间过去，运动会如约而至。

秋日的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课桌上。

离运动会开幕式还有一会儿，高二（7）班的教室里已经像沸腾的水，男生们互相整理着歪掉的运动服领口，女生们则聚在一起补涂防晒霜，叽叽喳喳的声音快要掀翻屋顶。

林晓语凑到温缈身边，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膝盖，又飞快地收回来，眼里带着点担忧“真的没事了？”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运动短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跑动时像落了一地星星。

温缈闻言抬起头，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早好利索了，你看。”

她屈起膝盖，轻轻晃了晃，动作灵活得很，随即又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浅粉色运动裙摆，布料堪堪盖过膝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被阳光晒得像涂了层蜜“就是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点？”

“这叫设计感！”林晓语拍开她的手，拿起旁边硬纸板做的班牌给她看，上面用金粉写着“高二（7）班”，边缘还粘了圈彩色气球，“你看这收腰多显身材，等会儿你举着牌子走在最前面，保管全校男生的目光都得黏你身上。再说了，当初老师推荐你举牌，不就是看中你长得乖、成绩又好，往那儿一站就是咱们班的门面嘛。”

温缈刚想接话，就见班长抱着一摞号码布走进来，扬声喊道“接力赛的同学来领号码布！温缈、林晓语，你们俩的在这儿！”

两人刚接过号码布，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高二（8）班的后门处，靳野正靠着斑驳的墙。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刚要进教室，被他伸手拦住，声音淡淡的“叫季柠出来。”

女生愣了愣，连忙探头朝教室里喊“季柠！外面有人找你！”

季柠几乎是立刻就从座位上起来，她今天穿了条雪纺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像只白色的蝴蝶。

看到靳野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跑过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阿野，找我有事啊？”

靳野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走廊尽头飘动的国旗上，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来是想跟你说，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季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勒进掌心，指节都泛了白。

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叫他“阿野”，而是连名带姓地唤他“靳野。”

她的眼圈慢慢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点自嘲的笑“我还真挺意外的。追了你两年，你连我递过去的水都很少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对谁动心呢，原来真有能让你收心的人。”

靳野靠在墙上，没说话。他知道季柠是认真的，但感情这回事，从来由不得将就，长痛不如短痛。

“行吧，我懂了。”季柠吸了吸鼻子，抬手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利落得像在斩断什么牵绊“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白色的裙摆消失在教室门后时，走廊里只剩下风吹过的轻响，像一声极轻的叹息。

靳野回到（7）班教室时，薛彻正趴在后排的桌子上打游戏，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一脸兴奋，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野哥你可算回来了！开幕式都要开始了。”

靳野没接话，只是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教室前排。

温缈正和林晓语凑在一起，手里举着那块写着“高二（7）班”的牌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的发顶上，毛茸茸的，像只温顺的小动物。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眼里的淡漠渐渐化开，漾起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笑什么呢？”薛彻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哦……我懂了！”

靳野只是轻轻踹了他一脚“闭嘴，打你的游戏。”

开幕式的进行曲响起时，各班队伍开始按顺序顺着跑道入场。

温缈深吸一口气，举着班牌走在（7）班队伍的最前面，步伐尽量迈得沉稳。

林晓语跟在她身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后背，压低声音打趣“看，薛彻那家伙在看你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温缈下意识地往后方瞟了一眼，薛彻正站在男生队伍的末尾，冲林晓语挤眉弄眼，而他身边的靳野，正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望着她。

靳野的个子本就比周围人高出大半个头，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没有平日的痞气，只有一种近乎专注的认真。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眼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让她忽然想起胡同里他背她回家时，夕阳在他发间镀的金边。

队伍走到主席台前时，温缈深吸一口气，举着班牌的手挺得更直了。余光里，她看见靳野目光依旧没移开，像是整个操场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开幕式结束后，各项比赛陆续开始。

温缈和林晓语坐在七班休息区域的椅子上，薛彻突然凑了过来，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林晓语的肩膀上“新同学举牌就是好看，野哥眼睛都黏她身上了。”

“去你的！”林晓语拍掉他的手。

“人家举牌举得好，看两眼怎么了？倒是你，不去给你们靳野加油，跑来这儿干嘛？”

“这不是怕某人输了打赌，赖账嘛。”薛彻挑眉，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到林晓语嘴边“我跟野哥赌了，他要是能跳过一米八，你就得请我吃一周的冰棍。”

“谁跟你赌了！”林晓语别过脸，却还是偷偷张开嘴，把糖含了进去，含糊不清地说“再说了，他以前不是不屑于参加这种比赛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站在旁边的祁折忽然开口“大概是……想让某个人看见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这时广播里喊高二女子4x100米接力赛选手检录。

林晓语拽了拽温缈的胳膊“走了走了，该我们了！”

温缈被她拉着往前跑，她回头时，正看见靳野往跳高场地走，他的步伐又稳又沉。

接力赛的枪声响起时，温缈站在第四棒的位置上，手心沁出了薄汗。

前两棒的同学跑得很稳，第三棒的林晓语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接力棒递到她手里时带着点微麻的力道“缈缈，冲啊！”

温缈攥紧接力棒，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冲。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加油声浪此起彼伏，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终点线，脚步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跳高场地那边靳野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热身，正站在栏杆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终点线，与扑上来的林晓语抱作一团，两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们拿了第一！缈缈，我们拿了第一！”林晓语晃着她的胳膊，兴奋得语无伦次。

温缈笑着点了点头。

薛彻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不由分说地塞给林晓语和温缈一人一瓶“可以啊你们，居然拿了第一。”

他的目光落在林晓语泛红的脸颊上，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累坏了吧？快喝点水。”

跳高场地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

原来靳野开始跳了，横杆的高度已经升到了一米八。

他助跑的步子又稳又沉，塑胶跑道被踩出“咚咚”的声响，快到横杆前时，他突然侧身转体，腰背猛地向后弓起，是标准的背越式。

整个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稳稳地越过横杆，落地时沙坑只扬起薄薄一层尘。

“哇！”看台上的女生尖叫得更疯了。

薛彻得意地拍了拍林晓语的肩膀“看到没？我们野哥厉害吧？等着请我吃冰棍吧！”

“得意什么？”

祁折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看着跳高场地的方向，淡淡开口“他为了练这个动作，每天早上六点就来操场了。”

温缈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靳野从垫子上站起来，目光越过人群，又一次落在温缈脸上。

秋日的阳光漫过操场，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薛彻还在跟林晓语讨价还价“要草莓味的冰棍”，祁折靠在栏杆上，偶尔抬头看一眼打闹的两人。

靳野朝温缈的方向走来，他在她面前站定，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柠檬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刚才举牌……很好看。接力赛也跑得很棒。”

“谢谢，你刚刚跳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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