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学

运动会的彩旗被收进储藏室时，校园里的喧嚣也跟着淡了下去。

操场边的香樟树落了满地金黄，风一吹，卷起的叶子在跑道上打着旋儿，像在回味几天前的呐喊与欢呼。

教室里，英语老师徐丽珍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语法点被圈成一个个醒目的红圈，前排传来几声压抑的哀嚎，显然，大家还没从运动会的兴奋里回过神。

“缈缈”林晓语用课本挡着脸，偷偷凑到温缈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她讲的什么啊？我一句都听不懂，感觉像在听天书。”

她戳了戳温缈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笔记“你听得也太专注了，果然是学霸，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温缈正低头标注着一个复杂的从句，闻言笑了笑，笔尖顿在纸上“我也不是很厉害，就是刚好这部分以前看过。”

后排的阳光斜斜地落在靳野的课桌上，他转着笔的动作忽然停了，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落在温缈的发顶上。她今天扎了个低马尾，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在脸颊旁。黑板上徐老师讲的虚拟语气还在继续，他一个字也没懂进去，只觉得她认真的样子，比任何语法点都好看。

“啧啧”薛彻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祁折，压低声音“你看野哥，这转变够快的吧？以前上英语课不是睡觉就是逃课，现在居然能坐满一整节课，还瞪着黑板装认真虽然我看他心思根本没在黑板上。”

祁折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扫了靳野一眼，又落回自己的习题册“大概是找到值得他留下的东西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精准地戳中了某个点。

何止是英语课。

这几天，全校老师都在私下议论靳野的变化，早自习从不迟到，校服拉链拉得整整齐齐，数学课上居然会举手问老师“这步辅助线怎么来的”，甚至连以前见了就皱眉的教导主任，都在办公室里说“靳野这小子，总算是没给他作妖了”。

靳野的父亲靳明奎，也难得松了口气。

下课铃刚响，徐丽珍抱着教案走出教室，班主任李慧就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那女生站在讲台上，有点拘谨地攥着书包带。

“大家好”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意，“我叫陈菁菁，很高兴能转到这个班级，以后请多多关照。”

话音刚落，原本下课后正低头和薛彻偷偷用手机打游戏的祁折，猛地抬起头，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牢牢地钉在讲台上的陈菁菁脸上。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笔的手指关节泛了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麻。

“卧槽卧槽！”薛彻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震惊，他盯着陈菁菁，又转头看祁折“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吗？”

靳野也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两年前她突然出国，没跟任何人告别，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当时祁折跟丢了魂似的，每天泡在酒吧里，课也不上，饭也不吃，还是他和薛彻硬把人拖回来的。

林晓语显然也认出了些什么，她凑到温缈耳边，叽叽喳喳地说“哎哎，你看她！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我跟你说，她就是薛彻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祁折的……嗯，初恋，听说当时爱得可深了。”

她的目光落在刚找到空位坐下的陈菁菁身上，小声感叹“看着干干净净的，难怪祁折当年那么喜欢。”

温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陈菁菁正低头整理课本，侧脸的线条很柔和，确实是个清秀好看的女生。

陈菁菁转头看向祁折时，他已经低下头，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饭菜香在空气里弥漫。

林晓语拉着温缈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嘴里还在念叨着上午陈菁菁转学的事“你说她怎么突然回来了？都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回来……不会是想复合吧？”

温缈刚扒了口饭，就看见靳野、薛彻和祁折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她们对面坐下。金属餐盘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靳野的目光落在温缈脸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开口问道“温缈，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缈愣了愣“什么事？”

“追你啊。”靳野的眼神很认真。

“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温缈刚想说出“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就被靳野抢先一步。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弯了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我等你，等到你愿意为止。”

“噗嗤”薛彻在旁边笑出了声，用胳膊肘撞了撞靳野“野哥，你这也太没面子了吧？追了这么久，还没搞定啊？”

靳野没理他，只是看着温缈，眼里的认真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过来，是陈菁菁。她手里端着餐盘，目光落在温缈旁边的空位上，轻声问“同学，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温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人，你坐吧。”

“谢谢。”陈菁菁放下餐盘，目光却越过温渺，落在了对面的祁折身上。她的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试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刚才还带着点调侃的氛围，因为陈菁菁的加入，突然变得格外尴尬。薛彻偷偷给祁折递了个眼神，里面满是关切。祁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饭，筷子戳着米饭，却没往嘴里送。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早就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搅得乱七八糟，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沉默了几秒，祁折忽然放下筷子，拿起餐盘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转身就往餐盘回收处走，背影挺得笔直，却带着点落荒而逃的仓促。

他还没准备好。对于陈菁菁当年的不告而别，对于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他还没有能力完全释怀，更别说坦然面对。

薛彻看气氛实在尴尬，赶紧打圆场，对着陈菁菁笑了笑“你回来挺突然的，我们都挺惊讶的。”

陈菁菁的目光还追着祁折的背影，闻言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我走之后……祁折他怎么样？还好吗？”

靳野喝了口汤，放下勺子，语气淡淡的“他挺好的，学习、生活都没耽误。”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陈菁菁，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告，“只是，希望你这次回来，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地又消失了。有些人，经不起第二次伤害。”

陈菁菁的脸颊微微一白，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会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弥补他。”

温缈和林晓语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这一切，像在看一场情节曲折的戏。

林晓语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温缈，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温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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