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关键坐标

地铁隧道的通风系统发出第三十七次异响时，林野终于在全息地图上标出了第七个红点。

这些红点是他和苏芮根据“回声”碎片拼凑出的坐标。三天来，他们像两只钻入墙体的老鼠，在天穹系统监控的缝隙里穿梭，用改装过的信号探测器验证每个坐标的真实性。此刻屏幕上跳动的红点，正沿着城市地下管网的走向，连成一条扭曲的线——终点直指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天穹信号塔。

“还差最后一个。”苏芮把冷却剂倒在发烫的探测器上，白色的雾气在她指尖缭绕。她的黑眼圈比三天前更重了，自从发现“修正日”的真相后，两人几乎没合过眼。

林野放大地图上的空白区域：“父亲的视频里提到过‘锚点’，说七个坐标构成的能量场能暂时屏蔽天穹的神经信号。现在缺的这个，应该就是核心锚点。”

话音刚落，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蜂鸣。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闪烁的绿点，坐标显示在城东的旧工业区——那里是十年前天穹系统建成时，第一批被“优化”掉的区域。

“有意思。”苏芮挑眉，“天穹把最关键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凌晨五点的旧工业区，断壁残垣在淡蓝色的天穹光晕下像一群沉默的巨兽。林野踩着碎玻璃往前走，靴底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这里的监控探头早就被拆光了，只有风穿过锈蚀管道的呜咽声，像某种警告。

“就在前面。”苏芮指着一栋半塌的厂房，探测器的蜂鸣越来越急促。

厂房深处藏着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门楣上的标牌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生物实验室”的字样。林野试着输入父亲硬盘里的一串代码，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的玻璃培养舱里，漂浮着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质，无数细微的光点在其中沉浮，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星尘。培养舱的显示屏上滚动着一行行数据，最顶端的标题触目惊心：【记忆锚点原型机——天穹系统神经信号发射源】

“这就是……”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

“所有‘回声’的源头。”苏芮走到培养舱前，指尖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天穹系统通过这个装置，把‘编写好的记忆’植入每个人的神经中枢。而我们这些携带者，因为某种基因变异，能接收到未被篡改的原始记忆——也就是未来的‘可能性’。”

她调出全息地图，将最后一个绿点标上去。七个红点和一个绿点瞬间连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圆环中心恰好是天穹信号塔的坐标。

“父亲说的能量场，就是这个圆环。”林野盯着屏幕，突然想起第一次“回声”里的火海，“如果毁掉这个锚点……”

“整个天穹系统的神经信号网络会崩溃。”苏芮的声音很轻，“但我们会失去所有‘被编写的记忆’，包括那些以为是真实的过去。”

就在这时，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显示屏上的数据开始乱码，那些漂浮的光点像受惊的鱼群般疯狂窜动。林野的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次的“回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他看到自己站在信号塔顶端，手里握着引爆器。苏芮在他身边，脸上沾着血，正对着通讯器大喊：“所有携带者注意，三十秒后能量场启动！”背景里是漫天火光，天穹系统的蓝色光晕正在碎裂，像一块被敲破的玻璃。

“林野！”苏芮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纹，淡绿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渗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它在自我销毁！”

林野扑过去想关闭程序，却被突然弹出的全息屏幕挡住。屏幕上跳出天穹安全局局长的脸，那张在新闻里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冷得像冰。

“恭喜你们，找到了解药。”局长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但你们不知道的是，这枚锚点也是炸弹。现在，它的倒计时和你们的心跳绑定了。”

屏幕上出现一行鲜红的数字：00:59:59。

培养舱的裂纹越来越多，苏芮突然抓住林野的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回声”里的画面正在和现实重叠。

“还记得信号塔下的场景吗？”苏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怀里的照片，背面写着我的名字。”

林野猛地想起那张泛黄的照片，背面确实有两个模糊的字迹。他刚想说什么，整个房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培养舱“哗啦”一声碎裂，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那些漂浮的光点像萤火虫般四散飞窜，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灼痛。

“跑！”苏芮拽着他冲向门口。

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热浪将他们掀出厂房。林野回头时，只看到冲天的火光中，无数光点从废墟里升起，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飞去。

他低头看了眼苏芮的手腕，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在火光中异常清晰。而他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正渗出血珠。

“倒计时还在走。”苏芮举起终端，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到00:58:32，“看来，我们必须去信号塔了。”

林野望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天穹系统的蓝色光晕依旧笼罩着城市，却在刚才的爆炸中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突然明白，那些“回声”不是未来的预告，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他们正在沿着注定的轨迹，走向那场无法避免的终局。

而关键坐标指向的，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他们必须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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