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记忆囚笼

林野在颠簸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改装货车的后车厢里。苏芮正趴在一堆废弃零件上调试终端，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把那道疤痕照得像条发光的银线。

“我们在往信号塔去。”苏芮头也没抬，“刚才的爆炸触发了全市警报，安全局的无人机正在搜捕‘光点异常区域’，往市中心走反而最安全。”

林野坐起身，后背传来一阵钝痛——刚才被爆炸气浪掀飞时，他撞到了废弃机床的棱角。但更痛的是太阳穴，那片火海的“回声”像烧红的铁丝，反复穿刺着神经。

“我总觉得……来过这里。”他揉着额角，看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老旧的居民楼、挂着褪色招牌的杂货店、街角那棵歪脖子梧桐树……这些画面在“回声”里出现过无数次，只是每次的结局都不同。

苏芮的终端突然发出短促的提示音，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抬着金属容器走进信号塔，容器上印着天穹系统的核心标识。“他们在转移主服务器。”她放大画面，“局长知道我们要去信号塔，这是陷阱。”

货车突然急刹，林野撞在铁栏上。驾驶座传来前盟友老顾的喊声：“前面封路了！安全局的人穿着‘记忆提取服’！”

林野心里一沉。“记忆提取服”是天穹系统的最新装备，能通过神经电流强行读取大脑记忆，甚至能植入虚假记忆——三年前，父亲“精神失常”的诊断报告里，就提到过这种技术的“临床应用”。

苏芮拽开后车厢的侧门，外面是条狭窄的巷子。“跟我来。”她拉着林野钻进巷子深处，手指在墙上的砖缝里按了三下，一块松动的墙砖滑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里是间地下密室，空气中飘着檀香混合金属的味道。林野打开应急灯，才发现这里堆满了老式磁带和录像带，墙上贴满泛黄的照片——全是同一个女人的脸，笑得眉眼弯弯，手腕上有一道和苏芮一模一样的疤痕。

“我母亲。”苏芮拿起最上面的照片，指尖轻轻划过女人的脸，“她是天穹系统的第一批神经工程师，十年前‘意外’失踪了。”

林野的呼吸顿了半秒。这张脸，和他在“回声”里看到的照片上的女人，分明是同一个人。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苏芮转过头，眼神里带着探究，“我们的父母是同事，他们一起设计了天穹系统的反制程序。而我们……是他们留下的‘密钥’。”

她的话音刚落，密室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林野的太阳穴又开始刺痛，这次的“回声”不再是碎片——他看到年幼的自己坐在实验室角落，手里拿着蜡笔，而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够架子上的试管，手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林野！苏芮！别碰那个！”年轻的母亲冲过来，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慌张。

刺痛骤然加剧，林野踉跄着撞到货架，磁带散落一地。他看着苏芮，突然想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她说话的语气、思考时轻咬下唇的习惯、甚至连皱眉的弧度，都和“回声”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我们认识。”林野的声音发哑，“小时候，在实验室……”

“不止。”苏芮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捡起一卷磁带塞进播放器，画面里跳出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在梧桐树下交换日记本。“我们被抹去了这段记忆。天穹系统在我们的大脑里设了‘囚笼’，只要靠近真相，就会触发痛苦信号。”

画面突然中断，变成一片雪花。播放器发出刺耳的噪音，苏芮猛地拔掉电源，密室却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照片纷纷坠落。“他们找到这里了！”她指着墙角的通风管道，“快进去！”

林野爬进管道时，听到外面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他回头看，苏芮正把那卷关键磁带塞进他的口袋，自己则抓起一根铁棍挡在门口。“记住信号塔的坐标，”她的声音隔着管道传来，带着奇怪的失真感，“如果我没跟上……”

“你会跟上的。”林野打断她，“在‘回声’里，我们一起站在塔顶。”

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脚步声。林野摸索着往前爬，口袋里的磁带硌着肋骨，像块发烫的烙铁。他突然想起父亲视频里的话：“记忆囚笼最可怕的不是锁住过去，是让你相信被篡改的记忆就是真实。”

爬了大约十分钟，他看到前方有微光。钻出去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居民楼的地下室里，墙上的日历停留在十年前——正是天穹系统正式启动的那天。

地下室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当年的启动仪式。年轻的陈景明总工程师站在台上，身边站着的女人笑容温婉，正是照片上的苏芮母亲。“天穹系统将为人类带来永恒的和平，”陈景明的声音透过老旧的扬声器传来，“我们会清除所有痛苦的记忆，只留下‘最优版本’的人生。”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电视画面角落里，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一闪而过，那张脸和天穹安全局局长一模一样。而在男人身后，年幼的苏芮正被一个戴口罩的人拽着，拼命朝镜头挥手，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林野喃喃自语。所谓的“记忆囚笼”，从来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笼罩整个世界的骗局。

地下室的门被撞开，苏芮跌了进来，手臂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们用了‘记忆迷雾’，”她捂着伤口喘气，“很多携带者开始自相残杀了。”

林野刚想说话，突然发现苏芮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全然的陌生，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敌人。她缓缓举起手里的铁棍，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和电视里陈景明的笑容如出一辙。

“找到你了，异常数据。”苏芮的声音变得冰冷，“该被清除了。”

林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看着苏芮眼里的寒光，突然明白“记忆囚笼”的终极武器是什么——不是锁住记忆，而是让最信任的人，变成最致命的猎手。

他后退一步，撞在电视机上，老旧的屏幕发出“滋啦”一声，画面定格在苏芮母亲惊恐的脸上。口袋里的磁带随着他的动作滑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芮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了瞬间的恍惚。林野抓住这个空隙，转身撞开窗户跳了出去。

身后传来铁棍砸在墙上的巨响，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街灯在他眼里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天穹系统的蓝色光晕像巨大的囚笼，正缓缓收紧。

他摸了摸口袋，磁带不见了。但刚才苏芮眼神恍惚的瞬间，他看到她悄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心——是半块碎镜片，镜面上映出的，是他自己带着陌生笑容的脸。

原来，他也被困在囚笼里。

回声代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