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书店的木质招牌在风里摇晃。苏芮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惊起了落在旧书堆上的灰雀。老张正蹲在柜台后调试全息投影仪,地上散落着从信号塔拆来的零件,其中一块蓝色电路板上,还沾着未干的红色脉冲结晶。
“刚收到南区的消息,”老张头也不抬地扬了扬手里的终端,“那边的‘记忆花园’开园了,有人在废墟里种出了会发光的花——花瓣上全是十年前的街景代码。”
苏芮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书架上。那里摆着最近收集的“实体记忆”:褪色的电影票根、写满公式的草稿纸、甚至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上的日期显示是天穹系统启动的前一天。这些东西在过去十年里都被判定为“无意义数据”,如今却成了人们最珍贵的藏品。
终端突然亮起红光。是来自旧图书馆的加密信号,发信人标注着一个特殊符号——那是林野留在红色脉冲里的个人标识。苏芮的指尖悬在解锁键上,掌心的疤痕又开始发烫,这一次,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熟悉的共振感。
信号解密后的画面有些模糊。林野站在一片白色空间里,身后是无数漂浮的透明胶囊,每个胶囊里都沉睡着一道金色的数据流。“这些是陈景明没来得及销毁的‘原始记忆’,”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天穹系统建立前,人类本来的情感编码,就藏在这些胶囊里。”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林野的身影被一道黑色裂隙吞噬,最后传来的声音支离破碎:“它们在……地下三层……用红色脉冲……”
信号中断的瞬间,书店的玻璃门被撞开。三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站在门口,胸前的徽章是半块破碎的天穹标志——这是最近出现的“秩序维护者”,一群坚信“遗忘才能稳定”的极端分子。为首的男人举起电磁步枪,枪口对准了柜台上的全息投影仪。
“交出所有记忆载体。”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瞳孔里嵌着微型抑制器,“你们在煽动混乱。”
老张猛地掀翻柜台,零件和书籍混着蓝色电流泼洒而出。苏芮趁机拽出背包里的服务器芯片,红色脉冲残片在芯片表面亮起,与书架上的实体记忆产生了连锁反应——电影票根上浮现出情侣的对话,草稿纸的公式组合成防御屏障,就连那块巧克力,都融化成金色的数据流,缠住了对方的枪管。
“这些不是混乱。”苏芮的指尖划过芯片,父亲教她编写的第一行代码突然从记忆深处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是我们本来该有的生活。”
混乱中,她注意到为首男人的制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别着和陈景明同款的研究员徽章。当金色数据流扫过照片时,男人的抑制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他捂着头跪倒在地,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被强制屏蔽的记忆正在冲破枷锁:实验室的爆炸、女人倒在血泊里的身影、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另外两人见状想要撤退,却被突然涌来的人群拦住。那些刚从记忆过载中恢复的人们,举着自己的“记忆信物”挡在书店门口:有人挥舞着泛黄的日记本,有人捧着修补好的旧玩具,还有个老人颤巍巍地展示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笑脸在数据流中逐渐清晰。
“让他们走吧。”苏芮按住想要上前的老张,“抑制器失效后,他们会想起自己是谁。”
当天色渐暗,书店里终于安静下来。苏芮把服务器芯片插进地下三层的入口控制器——那是旧图书馆的秘密储藏室,林野留下的信号指明了这里。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透明胶囊,每个胶囊里的金色数据流都在轻轻搏动,像沉睡的心脏。
她走到最深处的胶囊前。里面的数据流格外明亮,隐约能看出是个小女孩的轮廓,正举着一支红色的画笔,在虚拟的画布上涂抹着星星和月亮。苏芮的指尖贴在胶囊壁上,突然想起自己童年时,父亲也曾这样陪着她在全息画板上涂鸦。
“原来你把最珍贵的留在这里。”苏芮轻声说。
胶囊里的数据流突然剧烈闪烁,投射出一段影像:林野站在储藏室里,身后是正在封装的胶囊,“这些是人类情感的原始代码,愤怒、喜悦、思念……所有被陈景明定义为‘异常’的东西,其实是文明的种子。苏芮,你掌心的疤痕不是负担,是播种的工具。”
影像消失时,所有胶囊同时亮起。金色数据流顺着苏芮的指尖涌入她的身体,与红色脉冲残片、父亲的基因代码在她体内织成一张网。这一次,记忆没有剥落,反而像破土的新芽,在脑海里舒展枝叶——她想起了父亲最后一次拥抱她时的温度,想起了林野在废弃地铁里画出的红色脉冲图谱,甚至想起了那个穿灰制服的男人失去母亲时的眼泪。
老张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苏芮,你快看外面!”
苏芮走出储藏室,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无数金色光点从城市各处升起,像萤火虫般汇聚成光带,缠绕着那些尚未坠落的天穹残骸。有光点落在废墟上,长出带着代码纹路的青草;有光点融入河流,水面浮现出人们欢笑的倒影;还有光点钻进孩子们的眼睛,让他们笔下的画作开始发光。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道疤痕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金色的代码花,正在皮肤表面缓缓绽放。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苏芮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那些散落在风里的记忆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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