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噩梦（四）

冯大宇的手指在距离铜镜一寸处僵住了。晨光下，镜框上干涸的血迹突然变得鲜红欲滴，像是有生命般顺着花纹蠕动。镜中那个西装男人突然转头，视线穿透镜面直刺冯大宇眼底——

"别看！"

张道士的暴喝惊醒了冯大宇。老道一掌拍在镜面上，黄符"嗤"地燃起绿色火焰。镜中景象扭曲消散，但最后一刻冯大宇分明看到，那个陌生男人的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周氏集团副总裁室"。

"周家...还有后人？"冯大宇声音嘶哑。他的小腿伤口已经止血，但被腐手抓过的五个血洞周围，皮肤仍呈现不祥的青灰色。

张道士用红布包裹铜镜，动作谨慎得像在处理炸弹："周老爷的曾孙周世昌，现在是省里排前三的地产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冯大宇一眼，"八十年前那场冤案，周家靠吞没柳家产业起家。"

回城的车上，冯大宇不断擦拭后视镜——有三次他都瞥见镜中自己身后坐着穿嫁衣的模糊身影。张道士闭眼捻着念珠，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柳如烟非要找上你吗？"

"因为我是管家转世..."

"不止。"老道睁开眼，"当年那个管家叫冯德海，是柳如烟青梅竹马的表哥。他本打算带柳如烟私奔，却被周老爷收买，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

冯大宇急刹车停在路边，胃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恶心。那些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管家给柳如烟灌药时颤抖的手，钉棺材时滚落的眼泪...

"所以他也是被迫的？"

"重要吗？"张道士冷笑，"柳如烟魂飞魄散前，诅咒所有经手铜镜的周家人和冯家后代。"他拍了拍红布包裹，"这玩意八十年来在古董市场流转，害死过十三个收藏者，直到被你买下。"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冯大宇手上，那些褪去的尸斑又隐隐浮现。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诅咒根本没解除！只是暂时压制了对不对？"

道观密室里，张道士掀开神龛上的红绸。龛中供着一面与铜镜完全相同的八卦镜，只是镜面布满裂纹。

"我师父的师父，就是当年给周家做法的那位。"老道点燃三炷香，"他临终前把镜子一分为二，阳镜镇在这里，阴镜..."

"被周家拿去封印柳如烟。"冯大宇接上话茬，突然毛骨悚然，"等等，那现在阴镜在我们手里，周家岂不是..."

"周世昌办公室那面是赝品。"张道士从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申报》，1924年的一则小标题写着《富商离奇死亡，疑为仇杀》。配图是周老爷暴毙的特写——他的脸皮被整个剥下，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冯大宇一阵反胃："柳如烟干的？"

"不，是冯德海。"张道士指向文章角落的小字，"管家次日被发现悬梁自尽，手里攥着带血的镜子。"他顿了顿，"知道为什么铜镜会找上你吗？冯德海死前用血在镜子上写了'血脉相承'四个字。"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冯大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又一段陌生记忆涌入：

——冯德海跪在铜镜前割腕，鲜血在镜面汇成诡异符文；

——他诅咒道："凡我血脉，必为媒介..."

——镜中浮现出未来十几张模糊的脸，最后一张赫然是冯大宇！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中院中古槐。借着刹那间的电光，冯大宇看到十几个湿淋淋的人影站在雨幕中——有穿长衫的老者、旗袍女子、现代装束的男女...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脖子上都有一圈淤青。

张道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糟了...他们通过血脉印记找到你了..."

最前排的老者向前一步，雨水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冯大宇认出那是记忆中的冯德海，他的嘴唇蠕动，声音直接刺入脑海：

"带镜子...去周家老宅...完成仪式..."

其他冤魂同时伸手，每根手指都化作血线缠向冯大宇。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慢慢掐向自己的喉咙...

"啪！"

张道士将八卦镜拍在冯大宇额头上。冤魂们发出尖啸，但并未退散，而是聚集成一团人形黑雾。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快走！去周家老宅地下室！那里有..."

黑雾吞没了张道士的后半句话。冯大宇抄起红布包裹夺门而出，后视镜里看到道观门窗同时渗出鲜血，十几个湿脚印在雨水中追着他的车辙延伸...

周家老宅在暴雨中像头蛰伏的怪兽。冯大宇踹开腐朽的大门，腐臭味扑面而来。正厅供桌上摆着周老爷的遗像，照片突然"啪"地裂开，一只蛆虫从裂缝中钻出。

地下室入口被七把铜锁封住，每把锁上都刻着八卦图案。冯大宇用桃木剑砸锁时，听到楼上传来"吱呀"的开门声——那些冤魂追来了。

最后一把锁断裂的瞬间，一股阴风从门缝涌出，吹灭了手电筒。黑暗中有东西在呼吸，湿冷的气流拂过冯大宇后颈。他颤抖着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映出地下室中央的青铜祭坛——

坛上呈北斗七星排列着七面铜镜，每面镜子里都凝固着一张痛苦的人脸。而祭坛正中的凹槽，正好能放下他手中的这面镜子。

"放回去..."冯德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能解脱..."

冯大宇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凹槽。就在铜镜即将嵌入的刹那，他瞥见祭坛背面刻着的小字："七镜归位，煞鬼重生"。

这是陷阱！

他猛地缩手，但为时已晚。七面铜镜同时亮起血光，地面浮现出由血线组成的巨大符咒。楼上传来冤魂们凄厉的欢呼，整栋老宅开始剧烈震动。

冯大宇绝望地发现，自己正在与另一个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镜中的冯德海要借他的身体完成八十年前未尽的复仇！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右手拼命抵抗。在窒息的边缘，冯大宇用最后的力气将铜镜对准祭坛。

镜面映出七面血镜的瞬间，异变陡生——

七道血光折射后聚焦在冯大宇胸口。极度的灼烧感中，他看到一个穿着现代西装的半透明身影被硬生生"扯"进镜中——正是白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周世昌！

"不！"冯德海的尖叫从冯大宇喉咙里迸发，"这是周家嫡系血脉！你不能..."

铜镜剧烈震颤，周世昌的脸在镜中扭曲变形。与此同时，冯大宇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抽离——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积累八十年的怨恨...

"砰！"

铜镜炸裂成无数碎片。冯大宇瘫倒在地，看到所有碎片都映出周世昌惊恐万状的脸。而祭坛上的七面血镜，此刻全部变成了普通铜镜。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冯大宇艰难转头，看到浑身是血的张道士倚在门框："干得好...你打破了血脉诅咒..."

"但周世昌他..."

"他办公室那面赝品，是用真镜的边角料做的。"张道士咳嗽着坐下，"现在他成了新的'镜奴'，替所有冤魂承受..."

老道的话戛然而止。冯大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型八卦图案，正泛着淡淡的血光。

张道士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看来...你继承了这面镜子。"

窗外雨停了。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无数细碎光斑——每一片都像极了镜子碎片，每一片里都仿佛有张模糊的人脸在向外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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