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试探与防备

许栀余站在许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外时，手指还在发颤。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低声提醒：“大小姐，到了。”

她望着那栋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建筑——记忆里的水晶灯、旋转楼梯明明都该在这里，可胸腔里却鼓着股莫名的抗拒。这两个月埋头刷题的日子太真实，真实到让她怀疑，那些涌回脑海的“过去”，会不会只是撞坏脑袋后的臆想？

推开门的瞬间，穿着围裙的张妈手里的汤勺“哐当”掉在地上：“大小姐？您……您回来了！”

客厅里的脚步声涌过来，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珠光宝气的女人在她面前站定，眼眶瞬间红了。“栀余，我的栀余……”母亲伸手想碰她的额头，被她下意识偏头躲开。

“我……”许栀余喉咙发紧，看着眼前自称“父母”的人，那些记忆里的亲昵突然变得像隔着层玻璃，“我想做个鉴定。”

空气瞬间凝固。父亲的手顿在半空，母亲的眼泪掉下来：“你还在怪我们？怪我们这两年没告诉你真相？”

“不是怪。”她捏着书包带，指尖泛白，“我只是……不确定。”

这话刚说完，楼梯上就传来欢悸颜的声音。她穿着柔软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捧着杯温牛奶，走到许栀余面前时，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姐姐，你回来了。妈说你小时候最爱喝张妈煮的牛奶，我给你热了杯。”

许栀余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想起画具室里那股猛力。记忆里那个总攥着她衣角的小女孩，和刚才递牛奶的身影重叠又分开，她忽然觉得疲惫，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没碰。

接下来的几天，许栀余住在二楼的房间里。鉴定报告还没出来，她像个局外人，看着“父母”小心翼翼的讨好，看着欢悸颜变了个人似的周到——早上会把校服熨好放在床头，晚上会端来温好的蜂蜜水，甚至在她翻旧相册时，主动指着一张合照说：“姐姐你看，这是你十岁生日时，我偷偷把奶油抹在你脸上。”

许栀余翻相册的手顿了顿。照片里的自己确实满脸奶油，旁边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画具室的钝痛还在额头隐隐作痒，她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周五下午，张崔泽的电话打进来时，许栀余正在阳台翻物理笔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指尖一顿，划开接听键时，声音有点冷：“有事？”

“在忙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迟疑，“上次借你的竞赛题集，我下周要用。”

她想起那本夹着银杏叶的题集，放在学校的储物柜里。“我让司机送去学校？”

“不用，我在你家附近。”他顿了顿，“方便出来拿吗？”

许栀余走到窗边，果然看见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停着辆熟悉的自行车。她换了鞋下楼，刚走到玄关，就撞见欢悸颜拿着两盒进口巧克力：“姐姐，张崔泽是不是来了？我刚从冰箱里找的，你带给他吧，就当……就当替我赔个不是。”

她的语气带着怯意，眼眶红红的，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栀余没接巧克力，只淡淡道：“不用。”

走到小区门口，张崔泽正靠在自行车上，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晃。看见她过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个信封：“这是你落在咖啡馆的草稿纸，我整理了下。”

信封里是她那天算错的几何题，旁边用红笔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和他平时讲题的字迹一样。许栀余捏着信封，忽然想起伞下被淋湿的肩膀，喉间有点发涩。

“鉴定报告什么时候出来？”他忽然问。

“下周。”

“欢悸颜……”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被刘海遮住了大半，“她没再找你麻烦吧？”

许栀余抬头，撞进他带着明显防备的眼神里。他眼里的在意是真的，警惕也是真的。“她最近……挺好的。”

张崔泽却皱了眉，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药盒：“这是祛疤膏，校医说你伤口别碰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栀余，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别轻易信她。”

话音刚落，就看见欢悸颜从小区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件薄外套：“姐姐，风大，妈让你披上。”她跑到近前，看见张崔泽手里的药盒，眼神闪了闪，随即笑着说，“张崔泽，谢谢你照顾我姐姐。之前在学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她的笑容坦荡，语气诚恳，像真的放下了所有芥蒂。

许栀余没接外套，张崔泽却先一步挡在她身前，接过外套递回去，语气平淡却带着距离：“不用麻烦，我们说完话就进去。”

欢悸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回去时，脚步慢了半拍。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许栀余才看向张崔泽：“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不是不喜欢。”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是不放心。”

他没说那天在画具室门口，他听见了欢悸颜压抑的哭腔里，夹杂着“不能让她回去”的碎语。也没说这几天路过许家小区，总看见欢悸颜站在二楼窗口，望着他的方向发呆。

许栀余捏着手里的信封，忽然想起这几天欢悸颜端来的牛奶、熨好的校服，和此刻张崔泽眼里毫不掩饰的防备。一边是刻意的示好，一边是直白的警惕，像两股力在她心里拉扯。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脚边，她忽然觉得，或许鉴定报告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伤口就算结痂，也会在某个瞬间提醒你，疼过的痕迹，从来都抹不掉。

“题集我明天让司机送过去。”她把信封塞进书包，转身往小区里走。

张崔泽看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轻声喊了句：“许栀余。”

她回头。

“不管你是谁，”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你还是你。”

许栀余愣在原地，看着他骑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心里那片因为记忆恢复而冰封的角落，好像被这句话撞开了道小缝，透进了点微热的光。

她摸了摸额头的结痂，转身走进小区时，没看见二楼窗口，欢悸颜握着窗帘的手，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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