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边的记忆碎片

美术课的画具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许栀余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颜料管，指尖刚碰到支钴蓝，后背突然传来一股猛力——

“唔！”

她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重重撞在铁制画架的棱角上。钝痛炸开的瞬间，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水晶吊灯下的生日蛋糕、绣着家族纹章的校服、妹妹欢悸颜小时候攥着她衣角喊“姐姐”的样子……还有一场模糊的雨夜车祸，刺耳的刹车声穿透耳膜。

“许栀余你没事吧？”

欢悸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许栀余却在抬头的瞬间，看清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怨怼。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这两年的空白——

她不是什么埋头刷题的普通女生。她是许家真正的大小姐许栀余，而欢悸颜，是父母收养的妹妹。两年前那场车祸，她因为脑震荡失忆，被家人暂时安置在普通公寓休养，只告诉她“安心养病就好”。而欢悸颜，借着探望的名义，故意模糊了她的过去，甚至在她面前扮演着“努力追赶”的角色，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平凡的学生。

额头的血顺着眉骨滑落，滴在颜料管上，洇开一小片暗红。许栀余撑着画架站起来，目光落在欢悸颜发白的脸上，声音冷得像冰：“你刚才，是故意推我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欢悸颜后退半步，手在身侧攥成拳：“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你……”

“是吗？”许栀余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疏离的嘲讽，“就像两年前，你故意把我骗到盘山公路，说有惊喜给我，结果呢？”

欢悸颜的脸“唰”地白了。

“你怕我恢复记忆，怕爸妈知道你嫉妒我拥有的一切，怕张崔泽发现，你这两年所谓的‘追赶’，全是演给失忆的我看的戏码。”许栀余一步步走近，额头的伤口还在疼，心里的寒意却更甚，“包括他给我的那片银杏叶，你是不是也偷偷换过？”

她想起上周发现书签袋里的银杏叶变成了普通枫叶时的疑惑，原来不是自己记错了。

欢悸颜突然尖叫起来：“凭什么！你生来就拥有一切，爸妈疼你，连张崔泽都只看得到你！我努力了这么久，难道不该得到这些吗？”

“所以你就推我？”许栀余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那场车祸让我忘了所有人？让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没人要的学生，每天活得小心翼翼！”

画具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崔泽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刚买的创可贴。他刚才在走廊听见争吵，冲进来就看见许栀余额头淌血，而欢悸颜满脸泪痕地站在对面。

“怎么回事？”他快步走到许栀余身边，看到她额头的伤口时，眉头瞬间拧紧，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怒意，“谁弄的？”

欢悸颜指着许栀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恢复记忆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张崔泽的目光落在许栀余脸上，看到她眼里陌生的疏离，心里猛地一沉。这不是那个会因为他递块巧克力就脸红的女生，她的眼神里有伤痛，有嘲讽，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冰冷。

“你……”

“张崔泽，”许栀余打断他，抬手擦掉额头的血，动作干脆利落，“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不过现在，我该回家了。”

她转身就走，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留恋。经过欢悸颜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声音轻却清晰：“爸妈还在等我，你也该回去，好好解释解释。”

张崔泽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手里的创可贴被捏得变了形。他突然想起她上次在医务室缩成一团的样子，想起伞下她偷偷看他的眼神，想起她熨校服时笨拙的认真——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画具室里只剩下松节油的味道，和欢悸颜压抑的哭声。张崔泽靠在冰冷的画架上，第一次觉得，夏天的风，竟然这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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