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

月考的铃声仿佛还在昨天回荡，成绩就已经像揣在兜里的冰块，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晚自习的课桌上。班主任徐晓抱着一叠明黄的奖状走进教室时，许路乔正对着数学卷子发呆——最后那道大题的辅助线，她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连吊扇转动的嗡鸣都变得清晰。徐晓大步流星走上讲台，将奖状往讲台上一磕，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全班，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次月考，是真刀真枪检验你们这一个月的成色。”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有些人，进来时六科分数高得吓人，现在考九科，总分还不如当初的六科。自己下去好好掂量掂量。”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后排不知谁的笔滚到了地上，发出“咕噜噜”的轻响。许路乔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心里有点发虚——她这一个月确实没少在课上睡觉，尤其是数学和物理，课本新得像没翻过。

“想知道分数的，下课班长去总务处拿成绩表，贴在后墙上自己看。”徐晓话锋一转，拿起最上面那张奖状晃了晃，“我穷，没准备奖品，就这些奖状，嫌弃也得拿着，不嫌弃……也还是这些。”

底下响起几声低低的笑，气氛稍稍松动了些。许路乔的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她是语文课代表，心里总存着点小小的期待，哪怕知道自己未必能拿第一，也忍不住盼着徐晓念出的名字里有自己。用她私下里跟室友说的话来讲：“别的科目我不配，但语文，多少得有点念想吧？”

“先公布单科第一。”徐晓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名单，“语文第一，高宇恒。”

许路乔手里的笔“咔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不是失落，是实实在在的惊讶。那个整天吊儿郎当、早读课还在睡觉的男生，竟然能拿语文第一？徐晓显然也很意外，补充道：“120分，这个分数放在全年级都很能打。我本来以为会是班上的女同学，没想到啊。”

前桌的赵嘉伦猛地回过头，冲许路乔挤眉弄眼，嘴型无声地说：“惊不惊喜？”

许路乔没理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说不失落是假的，尤其是在听到“女同学”三个字时，那点隐秘的期待碎得很轻，却也很清晰。

“数学单科第一。”徐晓顿了顿，目光在教室里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了第三排，“这个更出乎我意料——许路乔，92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炸雷在教室里炸开。

“我去？”

“数学及格的不是只有二十几个人吗？”

“她？”

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许路乔感觉全班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似的打在自己身上，烫得她耳根发麻。她愣在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数学？92分？她明明记得最后两道大题几乎是空着的，选择题还蒙错了好几个。

旁边的路瑜猛地转过头，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慵懒的眼神，此刻写满了“被背刺”的震惊，连右边的酒窝都绷平了。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委屈，像被抢了糖的小孩：“不是……你？”

那语气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说好的一起在数学课上睡觉，谁也不偷偷学习呢？

要知道，路瑜可是数学课代表。

许路乔张了张嘴，想解释说自己真的没学，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徐晓在讲台上喊“许路乔，上来拿奖状”，她才晕乎乎地站起来，腿都有点发软。

接过奖状时，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徐晓拍着她的肩膀说：“全校就23个及格的，你是咱们班唯一一个，很棒。”

闪光灯亮了一下——徐晓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说要发家长群。许路乔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脑袋，突然觉得这一切像场荒诞的梦。

下课后，她刚回到座位，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路乔，这道函数题你怎么做的？”

“许路乔，求导公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她手忙脚乱地摆手：“我真的不会！是蒙的！纯属运气！”

可没人信她，连路瑜都抱着胳膊看她，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装”。许路乔看着他那模样，突然有点想笑——原来数学课代表被抢了第一，是这种反应。

晚自习的铃声再次响起时，她把那张数学奖状塞进了桌箱最底层，上面还压着那张没拿到的语文第一的期待。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奖状的边角镀上一层银辉。

许路乔叹了口气，戳了戳旁边还在生闷气的路瑜：“喂，真不是故意的。”

路瑜哼了一声，没回头，却悄悄把自己的数学错题本往她这边推了推。

她看着那本写得工工整整的错题本，突然觉得，这场荒诞的“第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能让他多看自己几眼，哪怕是带着点气鼓鼓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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