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见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时，许路乔刚把最后一块花生碎糯米糍塞进嘴里。便利贴上的字迹被指尖蹭得有点模糊，她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抬头就看见路瑜站在教室后门，背着黑色双肩包，校服拉链拉得一丝不苟。

他显然是跑着过来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看见她望过来，他脚步顿了顿，抬手胡乱抹了把脸，耳尖在走廊灯光下泛着红。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座位旁，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喘。

许路乔摇摇头，把空了的包装盒往桌肚里塞。“刚吃完，花生碎的很好吃。”

他眼睛亮了亮，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那下次再给你买。”

前排的同学突然转过头，笑嘻嘻地冲他们挤眼睛：“路瑜，你俩寒假是不是偷偷联系了？开学第一天就形影不离啊。”

路瑜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手忙脚乱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别瞎说，就是碰巧……”

话没说完就被许路乔的笑声打断。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想起他在她家客厅里，对着她的数学错题本皱眉的模样。那天他指着一道函数题说“这里辅助线画错了”，指尖落在纸上时，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晚自习的前半段是数学测验。许路乔握着笔演算到一半，忽然听见旁边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她偏头看过去，正对上路瑜看过来的目光。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用口型说“最后一道题”，然后笔尖往她卷子右下角点了点。

许路乔低头看向最后一道附加题，密密麻麻的题干看得她头都大了。她咬着笔杆皱起眉，余光瞥见路瑜已经开始翻页检查，笔尖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时不时抬头往她这边瞟一眼。

收卷时，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在讲台前敲了敲黑板：“最后一道附加题难度不小，做出来的同学举手我看看。”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举起几只手，路瑜的胳膊稳稳地停在桌沿上方。许路乔看着他挺直的侧脸，突然想起寒假视频时，他对着屏幕里的数学卷子说“这道题我给你讲过三次了”，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眼底却全是笑意。

“许路乔，”老师突然点她的名字，“你最后一道题怎么没写？”

她猛地回神，脸颊发烫：“我……没思路。”

“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师丢下这句话，抱着试卷转身离开。

许路乔趴在桌子上哀嚎，后脑勺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她转过头，路瑜正把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推过来，字迹清秀工整，每一步都标得清清楚楚。

“辅助线要这么画，”他用指尖在纸上划了道弧线，“你上次在家做错题本时，这里就容易错。”

她看着草稿纸上熟悉的标记，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落雪的午后。他坐在她家沙发上，指尖划过她写满红叉的卷子，暖气把他冻得发红的指尖烘得渐渐变暖。那时窗外的雪还在下，他说“等开学我每天给你讲一道题”，语气认真得像在许下什么重要的承诺。

“谢谢啊。”她把草稿纸叠好放进笔记本，心里暖烘烘的。

“不客气。”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老师要是问你，就说我给你讲过。”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走廊里突然炸开一阵欢呼。许路乔跟着人流往楼下走，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拽住。她回过头，路瑜正举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晚上冷，披上吧。”他把外套往她怀里塞，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她低头看着怀里带着淡淡洗衣粉香味的外套，突然想起他在公交车站说“太想你了”时，眼里亮得惊人的光。那时他的羽绒服上落满了雪，发梢的雪粒掉在地上，很快化成一小滩水，像他没说出口的，藏了一整个寒假的心事。

“你不冷吗？”她把外套递回去。

“我火力旺。”他梗着脖子说，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路过操场时，许路乔看见有情侣在跑道上散步，男生把女生的手揣进自己兜里，笑得一脸灿烂。

“你寒假……”她刚开口，就被路瑜打断。

“我妈后来发现我提前来学校了。”他挠了挠头，声音闷闷的，“她说我肯定是为了见你，还说让我开学请你去家里吃饭。”

许路乔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脚步都慢了半拍。“阿姨……知道我？”

“嗯，”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上次视频时，她在旁边听见你的声音了。”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许路乔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他坐五个小时高铁来见她时，眼里藏不住的红血丝。原来那些深夜聊天时的沉默，那些视频里欲言又止的瞬间，都是他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勇气。

“那……”她攥紧了怀里的校服外套，指尖都在发烫，“什么时候去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深深陷进去，像盛满了星光。“等这周末吧，我带你去吃巷口那家老字号的糯米糍，比车站旁的还好吃。”

宿舍楼下的公告栏前围了很多人，不知在看什么热闹。路瑜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上去吧，明天早自习见。”

许路乔点点头，转身往宿舍楼里走。走到二楼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瑜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抬头望着她的方向，像一尊不肯挪动的石像。

她快步跑上楼，趴在宿舍阳台往下看。路瑜正转身往男生宿舍走，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月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温柔的光晕，像那个落雪的午后，他眼里藏不住的，滚烫的心意。

宿舍的灯一盏盏亮起来，许路乔把路瑜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拂过衣角时，闻到淡淡的阳光味道。她从笔袋里掏出那张叠成方块的便利贴，展开来，清秀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花生碎的是新口味，你试试。”

窗外的月光漫进房间，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清晰可见。许路乔突然想起路瑜说“太想你了，忍不住了”时，眼底亮得惊人的光。原来喜欢到了极致，是跨越千里的勇气，是藏在每一个细节里的，说不出口的温柔。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下：“周末见。”

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她此刻砰砰乱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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