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周记

那场争吵像块没化透的冰，堵在东西教学楼的回廊里。

许路乔第二天去办公室交作业，特意绕了远路，避开理科三班的窗口。可路过公告栏时，还是看见了新贴的物理竞赛名单——路瑜的名字排在第一，旁边用红笔标着“指导老师：周明丽”，正是那个马尾女生的姑姑。

同桌凑过来啧啧称奇：“听说周周为了让路瑜进省队，天天拉着他泡实验室，连周末都不休息。”

许路乔的笔尖在登记本上顿了顿，洇出个墨点，像他以前画砸的糯米糍。她想起他吼的那句“跟她不一样”，原来“不一样”，就是连名字都要被写在同一张光荣榜上。

周三的体育课，文科班和理科班恰好撞在一起。许路乔站在操场边背单词，看见路瑜和周周在打羽毛球。周周跳起来扣杀时，球拍不小心打到他的胳膊，他笑着揉了揉，顺手把球捡起来递给她，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晃得人眼睛疼。许路乔突然觉得手里的单词卡变得很重，上面“蓦然回首”四个字像是在嘲笑她——回头又能看见什么呢？不过是别人的并肩作战。

晚自习前，她在储物柜里发现个保温袋，是路瑜常用的那款。打开一看，里面的糯米糍凉透了，芝麻馅硬得像块石头。袋口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被划掉的小人，旁边写着“算错了温度”。

大概是争吵那天他准备的吧。许路乔捏着冰凉的糯米糍，突然想起他在图书馆说“保温袋能保六个小时温”，原来有些温暖，连六个小时都撑不过。

周五放学，她被语文老师叫去帮忙整理旧周记。翻到理科三班那摞时，指尖突然顿住——最上面那本是路瑜的，最新一页画着两只背对背的小猫，一只戴着眼镜，一只甩着尾巴，中间隔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被雪冻住的回廊。

旁边用铅笔写了行字，被反复涂抹过，依稀能看出是“其实我想说，不一样是因为更在意”。

许路乔把周记放回原位时，听见走廊里传来周周的声音：“路瑜，竞赛模拟卷借我对对答案呗？”

“等会儿，”他的声音隔着几扇门传过来，带着点不耐烦，“我找东西。”

她抱着旧周记往办公室走，路过理科三班后门时，看见路瑜正趴在桌上翻找什么，抽屉里散落着几张画——有她站在讲台上的背影，有举着灯笼的小姑娘，还有张没画完的糯米糍，旁边写着“课代表喜欢芝麻馅”。

周周走过去拍他的肩膀，他像被针扎似的弹起来，慌忙把画塞进课本。“找什么呢？”周周探头去看，“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本宋词选？”

他没说话，只是把课本往抽屉里推了推，目光越过人群，直直撞进许路乔的眼里。

那瞬间，回廊里的风好像停了。她看见他眼底的慌乱，像极了第一次在试卷上画糯米糍时的样子，也像此刻她捏着旧周记的手，抖得像揣了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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