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56）

刘婵玥所居住的宫殿是长信宫，这地方离皇帝的殿不远不近，往哪一处去都是一样的。长信宫从前的主子是先帝吴贤妃，如今搬到了西六宫。这位贤妃眼光清素，院中多种植一些香草绿树，并不爱养花。

如今瑜妃搬进来，没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只是让下人扎了两架秋千。又置办了些孩子的玩意在院中，方便带小公主小皇子玩乐。

“如今长信宫的主位娘娘是瑜妃，住在舒清殿内，陛下开恩，准大公主和大皇子也在此居住，就在一旁的配殿。陛下赏您住在东边的竹里馆，那儿清净，还独带一间小院子。”内侍说道。

“竹里馆，是王维的诗名。”

“娘子雅致，奴都不知道呢。还以为那院中种植了几丛金丝竹，故而叫竹里馆呢。”内侍红着脸恭维。阿奴和宝珠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璿宝林从前的名字中就有竹，她自己也爱竹，倒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路过一处小院子，内侍停下脚步，说：“这处是惜梅堂，高宝林就在这里住着。如今陛下的嫔妃不多，长信宫由很多处都空着，眼下除了主位娘娘，就您和高宝林住着。”

刘婵玥望着那个紧闭的院落点点头。高宝林，还在储秀宫做御女时就听说，名册中只有一位姓高的，闺名好像叫高虹。人生得高高瘦瘦，似乎不大亲近人。“竹里馆就在前面。”内侍忍不住走快了几步。

恰巧一阵清风袭来，掀起了女子的裙脚。踏入竹里馆，刘婵玥就想起了“幽致”二字。院子虽然小，但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院内有一棵大梧桐，如今正是长新芽的时期。“方才奴才说的金丝竹在后院呢，待会儿娘子可以细细地看。”

刘婵玥一到，候在里头的人就涌了出来。刘婵玥扫了一眼，内侍和宫女一共六人，是宝林的数目。

乍然被这么多人跪着，刘婵玥有些怯。她本想立刻叫起身，但是想到明慧那日的教导，还是在心中数了几个数之后才让人起身。“奴婢竹里馆掌事宫女明慧，参见宝林娘子。”明慧已经换上了掌事的服制，样式比尚衣局还要新鲜，一身绿衣服显得人精干老成。

刘婵玥瞧着她会心一笑：“从此，我这竹里馆就要拜托姑姑了。”

“娘子言重了，奴婢跟随娘子来，定当铭记那夜的话，尽心竭力伺候娘子。”两人的对话一出，底下的人面面相觑，都明白这位姑姑是新主子的人，决心做事要更加谨慎了。

竹里馆室内装潢和院中一样，都十分雅致。不过还是可以看出，这里许久不曾住人了，想必在先帝那朝也是空着的。

刘婵玥接过递上来的册子，上面写着所辖宫女内侍的姓名来历。除了明慧是自己带上的外，其余三名宫女，都是宫闱局拨过来的人。只有那个叫“屠苏”的年纪稍微大些，有十七岁了。她们都是家世清白的民女，家里务农的，刘婵玥一一看下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内侍，有一个领事的本名姓何，入宫就改名为“德惠”，是宫闱局拨过来的。另外两个....刘婵玥注意到有个名字叫“姜安”的，叫来一问，果然是姜韦安排的。姜安是被姜韦从棍棒的鬼门关拉回来的，从此他自改名字，与姜韦同姓。姜韦替他取名“安”，希望他以后的日子安逸顺遂。

到了用膳的时间，饭菜还没有端上来，门外就一阵喧闹。宝珠乐呵呵地跑进来“娘子，是吴娘子她们来了，都拎着食盒，肯定又是拿着好吃的来看咱们来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姜函卿快步上前：“玥儿！我们听说你晋位，本来要杀到尚衣局贺喜的，不过阿瑶被太后给绊住了，才拖到现在。”姜函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叫宫女把食盒拿到八仙桌上来一样一样打开。

刘婵玥见了她们，主动行礼。吴淑瑶上前搀扶她，素芸跟在身后行了个平礼。“玥儿，咱们姐妹在自己屋子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听闻姐姐晋封婕妤，我还没有正式贺喜呢。”

杨素芸笑着说道：“吴姐姐从前和小蓝氏平起平坐本就不妥，如今晋封，也是应该的。”

姜函卿说道：“是啊是啊，那是皇帝补偿给我们阿瑶的，之前阿瑶都说了自己身子不好，皇帝还任由太后让阿瑶学习打理宫务。她那案上的账本子小山似的高，怕是要比贵妃还要忙。”

“姐姐身体可好些了？”刘婵玥见吴淑瑶气色红润，想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吴淑瑶点点头，随后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不瞒妹妹，我其实...身子无碍。”

“吴姐姐为了避宠，托我请了崔西开药。”杨素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那药不损害人的身体，却能让人有病态，诊脉也看不出来。”

室内一阵沉默。

“告诉妹妹，也是不想你过于担心。”吴淑瑶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索性先回答：“阿姐当年在家中待我极好，如今她被那人冷落，我岂能趁虚而入。”

刘婵玥知道，她口中的阿姐是皇后。其实这半年，她也看出来了，皇后要不成了。太后想扶持一位新的族亲作为继后，而吴淑瑶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太后让吴淑瑶学习打理宫务，是想将她训练成合格的皇后。蓝吴二家的龃龉她看得出来，掌管六宫的权力，不能落在外人之手。

吴淑瑶苦笑道：“其实阿姐尚在闺中的时候，我就知道，陛下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能够嫁给他，她肯定特别开心。入宫之后我去未央宫看过她，她如今果然是病了，不过是心病。”

“姐姐不必忧心，皇后娘娘想必也不希望你为了她自苦。”刘婵玥由衷地心疼。

吴淑瑶的眼神淡了。“我既然入宫，情爱之上就没了指望，只是我和阿姐一样，还有一口气在，就想自己做主，不想将此身全盘做了棋子。”

这番话让刘婵玥动容：“所以姐姐要保重自己。”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姜函卿见气氛沉下去，插话道。“玥儿，今日是来给你贺喜的，终于洗脱了冤屈，算皇帝不瞎。这大半年你受苦了，我带了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还有我自己酿的酒，你们尝尝！”

杨素芸噗嗤一笑：“玥姐姐，你待会儿可别喝她的酒，她把杨梅和梅花胡乱酿在一起，凑了个什么‘双梅酒’。我们不敢喝，她拿你试试呢。”

姜函卿气鼓鼓地说：“杨素芸，你都还没喝过呢，你怎么知道好不好喝？玥儿，你尝尝，不好喝我送去崇政殿给皇帝喝。”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夕阳西下，敬事房识趣地没有请皇帝翻牌子。长信宫陆陆续续进来几位司寝女官，为今夜之事做准备。

初次侍寝的嫔妃，多是不通人事，要经过女官调教才能送进恩露殿。女官请刘婵玥屏退左右，讲了好一通令姑娘家脸红的话，这一段规矩算是结了。

浴房蒸汽旖旎，刘婵玥不习惯被人侍奉着沐浴，独自浸泡在泡满鲜花的木桶中，任凭温水漫过自己的身躯。这或许是这身躯所剩无几的，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时光。

按照侍寝的规矩，嫔妃沐浴之后，要一丝不挂地进入承恩殿，不能施加粉黛，连珠花也不能簪戴。刘婵玥本来也不应该例外，不过入夜，一道秘密的口谕传来，准她披衣入殿。披衣入殿，这是宠妃才有的恩典，与大臣的带刀进殿一样，象征着帝王的信任。

宫女替她换上一件月白色的寝衣。敬事房做事的虽然是内侍，却一等一懂男人的心思。早春还有些寒意，丝质的寝衣薄如蝉翼，露出一段柔软的雪颈。刘婵玥身量本就纤细，这般打扮，唯有清隽二字可以概括，弱不禁风，惹人怜爱。她的脸上一丝粉黛未施，面上却如白玉般光洁无暇，因为方才热水一薰，泛着浅浅的红晕。眉不画自黑，口不点而朱，颇有清丽之气质。

她深吸一口气，赤足踏入君王燕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