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66)

一碗凉茶下肚,阿奴也挎着篮子回来了,不过她神色匆匆,脸也白了。阿奴径直走到刘婵玥的面前,眉头紧锁:“娘子,出事了....高宝林不知何故,腹痛难忍,宫女刚禀告了瑜妃,眼下御医正赶过去,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腹痛?”

刘婵玥虽然和高宝林住得近,但是说不上熟络。她喜欢清净不爱走动,刘婵玥搬进来这么久也不曾串过门,只是每日陪着太后礼佛。高宝林自己性子清冷,但是身边的宫女的确是个会来事的,因此也算是有些人情往来。高宝林病得突然,刘婵玥肯定要去的。

“不知道是否吃坏了什么,据说午膳之后高宝林就隐约有些腹痛,命人瞒下来了。后来腹痛剧烈,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叫了御医。”

到了高宝林的住处才发现,那边确实是慌乱的。

高虹散着头发,月白色的寝衣贴在身上蜷缩成了茧。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越发苍白,褪了血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依旧是纸一般的薄。她素日化淡妆,但额角因为疼痛沁出的汗水还是将发丝在鬓边凝成一团。

“娘子,握着这个...”贴身宫女宣和将一条丝帕塞在高虹的手心中。“疼就攥紧它,御医马上就到了,再坚持坚持。”

高虹的手在丝帕上攥出几道纹,蹙了蹙眉头,痛得说不出话。御医及时赶到,进去摸了脉。后脚瑜妃就到了,坐在正堂镇场子。宫中的宫女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还以为自己主子要没了,哭哭啼啼的。

瑜妃不许她们哭,叫了自己的宫女去打热水以备不时之需,高宝林身边的内侍宫女则一应跪在她的面前,一个都不许少。不一会儿,刘婵玥也到了,彼时御医正好从内室出来。

“娘娘。”御医朝着瑜妃行礼:“可否让臣看看高宝林今日都吃了什么。”

“高宝林的膳食都出自本宫的小厨房,你去将残渣取来,将菜谱也一并取来。小厨房的人暂时扣押在原地,不许走漏一个人。”瑜妃吩咐自己带来的宫女。“御医,高宝林是怎么回事,就在这里说。”

御医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回答道:“高宝林腹痛难忍,脉象紊乱,病灶在肝胃二处,依照臣看是饮食有误,是....中毒的反应。臣已经施针镇痛催吐,具体开什么药,还是要看中了什么毒。”

此言一出,地上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打头的宣和抹了把眼泪,颤声说道:“我们娘子的饮食入口之前都是拿银针试过的,今日是奴婢亲自伺候的银针,银针并无变色,怎么会这样?”

关德馨沉声问道:“高宝林有无性命之虞?”

“娘娘放心,毒性轻微,宝林暂时无性命之忧,待服了解毒汤再修养几日即可。”

宫女带着食物而归,御医拿银针验了,银针无变色。又看了看菜单,最终目光在“猪肉炒菱角”上顿了顿。御医合上了菜谱:“禀告娘娘,高娘子此次乃是食物相克之毒。”

“食物相克?”

“猪肉和菱角同食,伤人肝腹,重者就如同高宝林这般腹痛难忍。臣命人回太医院开一副汤药,待宝林服下即可见效。”

“对!”宣和恍然大悟。“近日来厨房菜品顿顿不重样,也由不得娘子点菜。娘子礼佛素不爱吃荤腥,今日小厨房上的这道菜她却多吃了些,说是清新不油腻。奴婢本想娘子体弱,好不容易肯食些荤腥,便劝娘娘多吃,哪成想竟然害了主子!早知如此....”

眼下矛头指向了做饭的厨子,瑜妃早有准备,即刻命人将她带了上来。那厨娘年纪不大,眼瞧着要被问罪,魂都要吓没了。好在瑜妃也没有动怒,语气冷静平和,问她为何上这道菜。

厨娘哭着说道:“娘娘明鉴,奴婢并非有意为之!是我一个花房的姐妹想出来的主意。奴婢分管高宝林的膳食。高娘子不爱吃荤腥,夏日菱角多,奴婢这个姐妹就提议拿菱角辅佐肉,这样炒出来的肉就没了腻味。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害人之心!”

“上菜之前奴婢和她多次尝过,确认可以食用才敢端给娘子,厨房众人都可以作证。”

御医也在一旁补偿:“娘娘,这猪肉和菱角也并非不可共同食用,只是脾胃虚寒的人不可食用。菱角性凉,确实可以中和猪肉中的腻味,正常人食用并无大碍,可对于脾胃虚寒的人是大忌。高宝林素来体弱,脾胃不佳,想来素来食用荤腥也会有呕吐的毛病吧?”

宣和点点头:“对!娘子幼时就有这样的毛病,油腻荤腥都不太沾。”

“奴婢只以为高娘子是不喜食用荤腥罢了,不知娘子脾胃虚寒一事,宣和姐姐也不曾和小厨房打招呼,奴婢冤枉啊!”那厨娘匍匐在地,一面朝着瑜妃磕头一面哭喊。

宣和狠狠地看着厨娘:“我们娘子不说,是她心善,怕要求太多给小厨房做事的添麻烦罢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怪她?”

瑜妃抬了手,示意两人噤声,随后对厨娘说道:“给你拿主意的与你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在花房现在供什么职?”

厨娘颤声回答:“她...她叫芝兰,和奴婢是同乡,是她托人引荐奴婢进宫来的,奴婢两个以姐妹相称。人现在花房暖室供职,管侍弄花草的。”

“去花房传人过来。”

宣和冷哼一声:“什么姐妹,这是要将你害死。”

不久内侍传来芝兰上来,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场面如此浩荡,腿一软便跪在了她们面前。“奴婢芝兰,见过瑜妃娘娘,璿娘子。”她看了刘婵玥一眼,说道:“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瑜妃朝她身边一指,厨娘缓缓抬起头。“你可认得她?”

“奴婢认得,她是奴婢的老乡。”

“本宫问你,将猪肉和菱角混在一起炒,可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芝兰瞥见了厨娘额角的冷汗,食指下意识地弹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门外一声嘹亮的“贵妃娘娘驾到。”贵妃人还未到,屋内的主仆就跪的跪,蹲礼的蹲礼,无人敢再出声。脚步声渐近,蓝贵妃只带着一名内侍出现,銮驾的其余人都停在了外院。

“高宝林如今如何?”蓝贵妃只问了一句话。

御医抬头回话:“下官已经命人制作了解毒的汤药给娘子服下,已经无性命之忧。接下来人如何,就要看娘子是否休养得当了。”

“清除余毒之事本宫全权交予你,高宝林每日都要去颐华宫替陛下尽孝,本宫不许她出任何差池。”蓝贵妃坐在主座,对御医发话之后又问身边的瑜妃:“姐姐,审到哪了?”

“有嫌疑的都在下面了。”瑜妃低声回答。又叫贴身宫女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接下来由贵妃接着审。

“将厨娘带到隔间,齐陆,你替本宫审她,记下口供。”

“是。”厨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带了出去,只留下芝兰一个人受审。“请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前阵子托人给宫外的家人送去了信,收到回信才知道母亲病入膏肓,急需银两医治。那病是要拿银子吊着性命的,奴婢只是花房小小的宫女,俸禄低微。走投无路之下听闻娘娘懿旨,制作新菜者若得到看重,赏银五十。奴婢和厨娘是老乡,恰好听她说起高宝林少食荤腥的事情,便有了主意,和她商议,若事成三七分之。厨娘也是可怜奴婢,便答应了,此事....与她无关,只是经过了她的手。”

芝兰看了身旁的空地一眼,势必要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娘娘明察,奴婢不懂医术,只知道菱角清爽解腻,并无害人之心。何况奴婢和高娘子连面都没有见过,为何要存心害她?”

“宣和,高宝林此前和她是否见过?”

宣和认了脸,摆手。“不曾见过。”

“那高宝林入宫以来,可与人结怨?”

瑜妃蹙眉,对贵妃说道。“不过嫔妾知道她的性子,是个不大爱亲近人的,独来独往,未曾见过和人起过争执。”

蓝雪鸢颔首:“除了御医,宫中可还有人知道高宝林脾胃虚弱的事情?”

宣和凝眉想了片刻:“娘子低调,这又是陈疾,除了御医和奴婢,无人知晓。”

关德馨说道:“就连嫔妾也不知道。沉璧也是自小脾胃虚弱,若今日之事伤得是她....”

御医说道:“高宝林已经是成年女子,不比孩子体弱,因而不难救。若是公主,怕是...不好说了。”

提及沉璧,瑜妃后怕不已。

芝兰连忙抓着宣和的手说道:“是啊,如这位姐姐所言,除了御医无人知道高宝林身子如何。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无权无势,这些年连御医的面都没见过,连瑜妃娘娘也不知道的事情,奴婢又从何得知呢?”

话音刚落,齐陆就进来了,一副口供也到了贵妃的手上。蓝贵妃将口供看了之后颔首“二人所言都能对得上,但....”

芝兰见就要洗脱嫌疑,一个接一个磕头“娘娘明鉴,一切都是奴婢等的无心之举啊!”磕头弄得额头上一片鲜红,叫室内其余人都不敢直视。然而贵妃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口供,似乎在想事情。

她只好又去求瑜妃:“听闻娘娘是宫中最明白的人,您告诉贵妃娘娘,奴婢是无心的,让贵妃娘娘饶了奴婢的小命吧!”

大主子都求完了,芝兰的目光落在刘婵玥的身上。刘婵玥稍稍偏头,避开了和芝兰的对视。

贵妃清了清嗓子,信手将口供合上。芝兰不敢再吭声,身子贴着地面,心中却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好了,将人带进来吧。”

两名内侍将厨娘拧着走进来,她脚下一软,匍匐在地上。内侍拉了她一把,让两个人犯跪在一排,室内传出女子低低的呜咽声。“娘娘,可是有主意了?”瑜妃低声打探。

蓝贵妃摸了摸耳垂上的金珠坠子,似乎还在思考,最后眸光一变,凛声道:“厨娘赵氏,花房宫女芝兰,你二人自作主张,致使高宝林中毒,险些害死一条性命。虽是无意,但过错已经酿成,事实已经清楚,本宫不得不惩处,以肃清六宫。”

她身姿端正,又气场凌人,一开口身边人就跪了一地。发髻上明明戴的是偏凤,却隐隐有正凤的气势。刘婵玥悄悄瞥了一眼,那金丝偏凤点缀的红玛瑙珠子生着精光,居然有人把首饰戴活了。贵妃抬手,露出赤金蛇臂钏,金雕的蛇吐着信子,神态悠闲,而臂钏的主子声调平稳,仿佛是在发落什么小事。然而她吐露出来的字却是极其狠毒的——对那两名宫女来说。

“着,四十仗责,赶出宫去。”

“娘娘饶命啊!”二人如遭雷击,对着贵妃的下摆磕头不断,求饶声此起彼伏。瑜妃不忍说道:“娘娘是否....罚的重了些?宫女不比内侍,女孩子身子单薄,四十杖责下去要没命的。这厨娘是嫔妾宫中的人,不如就交给嫔妾发落吧。”

贵妃垂眼,眼底流露出一丝惋惜:“本宫也不想,可谁让本宫颁错了旨意呢?”她的眼神如烟一般漫去,有意无意地绕到了刘婵玥的身上,让她莫名感到一股寒冷。

“近日永福宫中有些闲言碎语传来,说太妃们抱怨新菜式杂了花了,吃不惯。好在是传到本宫的耳朵里,若是让宗亲们知道了,岂不是要责怪陛下不孝?何况宫人们为了那一笔赏银,一味求新,都不顾主子了,这和本宫初衷相悖,如今还险些害了嫔妃,闹出人命来。姐姐辛苦,为陛下抚育儿女,从未管过六宫之事,可知道此等不正之风,若不用重的刑罚遏制,将来是要出大事的?”

瑜妃听完,只好缄口不言。

随后,乌泱泱的人跟着出去了一半,终于得到了清净,蓝贵妃揉了揉额角:“姐姐这长信宫出了这样不谨慎的人,看来也难以住得安心。这儿住着陛下唯一的血脉,那就是后宫最要紧的地方,不如裁撤了那些心思不正的,再去宫闱局挑些忠心踏实的人来。”

瑜妃目光一沉:“娘娘不必麻烦,这些人嫔妾和孩子们都用惯了,乍然换了人,怕是又要闹了。”

“也是。本宫没有养过孩子,不知还有这细枝末节的讲究。不过这厨房毕竟是出事的地方,不好好查一查是不能,只怕是冲着你这长信宫来的。”

“娘娘好意,那嫔妾回头列个单子给齐陆姑娘吧。嫔妾到底是一宫之主,他们要在嫔妾眼皮子底下藏污纳垢,还是不能的。”

“也好,届时本宫挑几个妥帖的人给你换上。”

“多谢娘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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