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91）
“我们到了。”刘婵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见窗外绿意一片，比翠色先撞入的，是淡雅的青竹之味道，被秋风徐徐送来，伴着他的声音将她唤醒。
“这是....”
李璟已经下了车，朝着她伸出手：“先下来吧。”她没想到，再见到竹林已经是秋日了。破冥馆也在竹林中，只是她禁足之后再也不能踏入。
竹林之中有一间竹屋，利落干净，只能住下一人，院子倒是比屋子本身要大出许多，空落落的，不像是有人生活。“是要在这里歇脚吗？”
李璟只是笑笑，牵起刘婵玥的手就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带你去见个人。”
小院的破落让她满腹狐疑，不过这院子的构造，倒是叫她忍不住想到了师父。这样潦草的作风，实在和师父太像了。冯君上前敲了两下门，里面就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谁啊？”
“老头儿，是我。”李璟言语带笑，倚靠在门外。
门开了，探出一颗白花花的脑袋，老人皱了皱鼻子：“小六？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李璟掐指一算，笑着说道：“算了算日子，这段时间，你应该是在这儿的。”
“进来再说。”老人也笑了一声，把大门敞开了。
里面的陈设依然简陋，老人直接寻了几块砖石来请他们坐下。刘婵玥悄悄地环顾四周，这儿几乎算得上是家徒四壁，最醒目的便是一张桌案。上面随意落着写过的纸张，就拿两块石头镇着。她瞄了一眼，那纸张倒是凡品，跟里面的陈设不是一个档次。
李璟也随意地坐下，丝毫没有嫌弃。“你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我给你的银钱，你也不收。”
老头笑着摇头：“你还不知道我？对这些黄白之物向来无意，至于住，有张床睡，再有一张书案便成了。”
“陛下，这...”冯君为难地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只茶杯，他本想倒茶，但屋中的茶具早就已经落了灰，不堪入口。
老人挥了挥手，对冯君说：“后面有一口水井，去淘一淘吧。”冯君道了一声是，就抱着茶杯和宝珠一起出去了。刘婵玥惊讶不已，因为冯君方才分明叫了“陛下”，这老人家居然毫无惊喜之色，还肆意指挥皇帝的贴身内侍做事。
“有年头没来此处了，脏乱了一些，将就将就吧。”
李璟并不在意，把刘婵玥唤了过来：“来吧，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刘婵玥木木地向老人行礼，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开口唤人。“不必朝我行礼，你是宫里来的贵人吧。”老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我的才人，璿才人，你唤她玥儿便是。”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是不错，既然是你相中的人，必然是不会错的。”
“你可能没见过他，不过你一定知道他，不仅知道，你还问过我，他是不是相貌英俊，风流倜傥....”李璟笑着说道。“不卖关子了，这便是你心目中风流倜傥的——林溪先生。”
“您是，您是林溪？”刘婵玥耳边“轰”得一声炸开。眼前这朴素的老人竟然就是林溪？就是那个走遍天下，写出无数佳句的林溪？
“怎么了？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说？怎么见到他，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刘婵玥窘迫地行礼：“林溪先生，请恕晚辈眼拙。”
“这个丫头喜欢你的诗词，也喜欢你的字，上回请你写的字，就是为了她。难得出宫一趟，就带着她来见见你，否则照你这样行踪随意，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怕是不知道何年了。”
眼前的老人有些清瘦，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由眉眼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定然和他笔下的诗句一样美。圣上早就知道她崇拜林溪先生，曾经许诺要带她去见见，不过刘婵玥从来就没有信过。可如今，她见到了，心中无尽的感慨和雀跃。
“才人不必恐慌，我是个没规矩的，你跟着小六，叫我老头子就是了。”林溪对刘婵玥和蔼地笑着，还不忘了打趣一下李璟。
刘婵玥还是拘谨地要命。“陛下和您亲近才这样唤，我是外人，岂能这般唤您？我还是唤您一声先生吧。”
“我也不是成天叫你老头子，显得我多无礼似的。”
林溪白了李璟一眼：“是，偶尔也喊我‘老家伙’，显得你比我年轻了几岁。”
林溪叫刘婵玥坐下，特地寻了张烧火用的小几来，擦了又擦，竟然比李璟这个皇帝的待遇都好。“才人也读我的诗？我以为只有小六这样心野的年轻人会看看。”冯军端上了茶具上来，林溪熟练地接过茶壶，给刘婵玥先倒了一杯茶，满眼都是喜爱。
“先生的诗句无人不知，无人不爱，上回得了先生亲笔提的屏风，我珍爱非常....本以为和先生的缘分就到这儿了，实在没想到还有相见的一日。”
林溪哈哈大笑：“喜欢就好！之前小六来信说要求我一诗来赠美人，我就好奇，是何等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值得小六那两匹快马。”
刘婵玥腼腆一笑：“先生取笑了，我自幼崇拜先生，向往先生笔下的山川。今日见了先生，方知只有如您这般潇洒随性至极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句子。”
林溪摇了摇头：“起初，我只是寄情于山水之间，那些诗句是我的游记。等到老了，走不动了，随口念起来一篇，还能想到当时的景象。”
“我与林溪，结识于西山。”
“那时候，你还是个孩童，你的属下说我冲撞了你，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呢！”林溪笑得摇头晃脑。
“你这无赖，往地上一趟，大喊‘人头拿去！’，要不是我阻拦及时，今日你连这破屋都没得住。”
乐过之后，林溪直起腰，眼神熠熠。“小六，许久不见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下棋解闷吧？”
李璟看着刘婵玥，调笑道：“我这位才人，是真正的才人，不仅在诗书上有才情，棋艺上也和我不相上下，我的棋风你早就熟悉了，也该换个人欺负。”
“好啊。”林溪连忙起身收拾茶桌，好安置棋盘。“这世间竟然有女子能和你的棋艺不相上下，我倒想见识见识。”
“冯君，去车里取棋盘棋子来。”
“不用！”林溪从床边的一个破包袱里面掏出两罐棋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浮尘。“我这儿有。”
李璟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出门你也背着它，有人同你下？”
林溪捧着罐子，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面露怜爱之色。“不。我自己和自己下，解闷。”
“怪老头。”李璟摇了摇头，给刘婵玥让开位子。
“陛下...”
“用你十成十的功力，不必让着他。”李璟按着她的肩膀。
刘婵玥倒想让着他，只不过凭借林溪走哪都要把棋子背到哪里的架势，怕是个世外高手。情况果然和刘婵玥猜测的一样，林溪确实是个高手。刘婵玥和他过了几招，便觉得吃力，甚至，她还觉得对方有隐藏，否则，胜负更加明显。刘婵玥的棋术是好，不过那是对后宫女子来说，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她毕竟还年轻。
刘婵玥又下了一子，林溪的眉头蹙了蹙，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而这样的神情，极少出现在他的脸上。忍不住又退让了几步。尽管林溪刻意相让，这局最后还是以他胜利告终。
林溪落下最后一子，没头脑地来了一句：“不知才人师承何人？”
刘婵玥额头冒汗“我的棋术是在闺中时，父亲请棋社的女师父教的，并不是名师。”
“女师？”林溪似乎有些失落。
“是。”刘婵玥心虚地说下去。“男女授受不亲，闺中女子学习的琴棋书画，请的都是女师。”
“啊。”林溪长叹一声“才人勿怪，你的棋风，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年轻的时候，我们时常手谈，无话不说。棋逢对手，可惜啊，自他走之后，我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刘婵玥还想继续问下去，只是林溪都避而不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