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100)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刘婵玥的生辰一过,日子就越发快了起来。年关将至,吴淑瑶被太后授意与贵妃一起主持除夕家宴,包括拟定开年时要赐给各王府国公以及大臣家的礼单。整整忙活了一个月,淑瑶脚不沾地,刘婵玥偶尔见她,也是陪着听下人回禀事情。
这一恍就到了除夕。宫宴之上,御膳房的新菜备受好评,太后大悦,连带着抽调过去的天香也领了赏赐。合宫上下都领了赏钱,夜宴结束后,都窝在各自的宫里温酒消遣,其乐融融。
竹里馆内,“看来今年是一个太平年。”淑瑶淡淡地望着窗外的雪,手放在暖炉上。
姜函卿咔嚓一下剪去最后一刀,红纸屑粘了一身。“是啊,太平得不得了,今日良妃娘娘居然没有和蓝岚拌嘴,实属难得。”她把红纸展开,得意地举到了吴淑瑶的面前。“怎么样,好看吗?”
“卿儿如今连窗花都会剪了,去年她还说,自己从来不碰这种玩意儿。”杨素芸裁去一刀,手中变出个精巧的福字来。
姜函卿又献宝似的把窗花拿给刘婵玥看。“玥儿,把这个贴在你的宫里....就那扇窗户上,可好?”
刘婵玥笑眯了眼睛:“好好好,你要贴在哪里都行。”她转头吩咐在一旁拿着火钳拱炭火的姜安:“去帮姜美人把窗花贴起来。”
姜安擦了擦手说是,手底下的炉子也正好烧旺了。阿奴和宝珠搭伙把铁网盘往火上罩,一个大泥炉就算搭好了。又摆上紫砂酒壶,红枣儿、火柿子、核桃一类的东西,滋滋作响。
窗花贴好,姜函卿坐在泥炉旁边烤手,欢喜道:“还是玥儿这儿好,阿瑶新搬进去的宫殿太大了,空荡荡的没有人气,这儿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咱们几个守岁。”
杨素芸打趣道:“恐怕玥姐姐在竹里馆也住不了多久了。以她如今的恩宠,怕是很快就要封嫔,住进吴姐姐那样的宫殿了。”
“素芸。”刘婵玥摇摇头,示意她这样的话不能再说。素芸低眸不语。
姜函卿一挥手:“也是,素芸说的有道理。不过....其实大宫殿也不错,宽敞,好伸手脚。”
吴淑瑶无奈地看她一眼,笑着说道:“你还想再寝殿里练枪不成?”
“好像确实....”姜函卿竟然还认真考虑了,想象了一把自己在寝殿里练枪的样子——花瓶瓷摆件碎了一地。她缩了缩脖子。“还是院子好。”
“前两日,花房给每一位嫔妃送了几盆蟹爪兰,让放在廊下养着。这丫头又在院子里玩那杆枪,失手投出去了,把那花盆砸了,一棵也没有救回来。”吴淑瑶讲起故事来。“她那院子本就荒芜,只有一棵老树,如今是冬日,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素芸身边的茯苓疑惑道:“姜娘子是女儿家,又不上战场,为何要日日练枪?”
谁知道素芸变了脸色,呵斥她:“茯苓,主子们说话,谁叫你多嘴。”她转而对正在郁闷的姜函卿道歉:“我这奴婢失言了,姐姐勿怪她。”
茯苓吓得赶紧下跪,“快起来快起来。”姜函卿亲自上去扶茯苓。“大过年的,何况她又没有说错什么。素芸,你何必吓她。”
杨素芸低首,细声说道:“奴婢多言本就不是好事。今日是咱们在一起,也就是姐姐好心不怪她,来日在旁人面前说错话,我怕保不住她。”
刘婵玥见气氛凝重,出言缓和道:“好了,酒已经温好了,咱们坐下来喝酒吧。”她又看向窗边的吴淑瑶,招呼道:“姐姐,你也坐下来吧,炉子旁边铺了蒲团,这边暖和。”
蒲团是姜函卿的主意,取一台大泥炉,烧得旺旺的,再在上面安上茶台。台上可以煮酒烹茶,或是烤些小食,大家围坐在一起,既暖和又方便叙话。
夜幕低垂,窗外细雪飘飘,屋内却炉火熊熊,杯中酒香气袅袅。“方才在宴席上你就喝了不少,现在还贪杯,待会儿还要不要守岁了?”刘婵玥见姜函卿一人喝了半壶,不许她再饮。
姜函卿的脸红扑扑的,像是炉子上的火晶柿子。“那就不守岁了,喝醉了回屋睡觉去。”
“哪有不守岁的道理。”吴淑瑶缴了她的酒杯。“咱们守岁是为了家中的父母,能够长寿平安,这可不是胡来的。”
姜函卿委屈地眨了眨眼,但没有再闹腾,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酒杯。“好吧。”她重重地叹气,抱起膝盖来。“我阿爹和阿娘还在西北,今年又没有回京过年。西北那边很危险的,我小时候就在那边长大的.....那边除了凶狠的胡人,还有狼,不会武功的话,会被狼吃了的。”
宝珠吓得一缩:“真的有狼?”这一室包括婢女在内都是中原人,只听说过狼,却没有见过。
“是啊。”姜函卿口气随意,还带着点唬人的意味。“比京城最大的斗犬还大上不少,又有獠牙。”她伸出手来比划。“这么长——一口一个你这样的小姑娘。”
刘婵玥想,怪不得姜函卿习武,还把这个习惯带到宫里。在那种地方生活,没点保命的功夫是不行的。然而事实是,姜函卿这样的将军千金,身边有卫兵护着,根本无人,也没有狼能靠近她的身边。
姜函卿学武,纯粹是因为看着哥哥们学,眼馋。她又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将军和夫人千宠百宠的,没拗过她。
姜家有一套祖传的枪法,麾下的姜家军也是以枪闻名,论枪是天下无敌,姜函卿身为女儿,不知学来了几成。刘婵玥是见过她耍枪的,身轻如燕,迅猛如虎,着实胜过杂耍万分。
“若说狼,活的我没见过,死了的倒是见过一次。”杨素芸说道。
姜函卿眼睛一亮:“你不是京城本地人吗?怎么能见过死了的狼呢?”
“狼的肉、胆和胃部都可入药,我爹曾经用过一次,一个胡人卖给他的。狼胃经过烘晒便成了一味好药,治疗胃火衰败是最好的。”
“这是胡人的偏方,我听过。杨大人医术精湛,也会信偏方吗?”
杨素芸摇摇头:“我爹怎么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有时候,偏方也是管用的。”
“哎呀呀,有东西熟了,再不吃就要焦了。”姜函卿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烧焦味,宫女们七手八脚去扒拉红薯,总算是抢救回来了。
“这是凉州的蜜红薯,御膳房特地送来的,你们尝尝,和寻常的有什么分别?”刘婵玥说道。
吴淑瑶拿起筷子,有点难以下手:“我从前没有吃过这个。”
刘婵玥才想起来,红薯在大启是平民果腹的食物,王宫贵女们是接触不到的。一下这么反应过来,她有些心虚,补了一句:“我老家街上有卖的,吃过几次。”刘大人的官位不高,他家的小姐尝尝路边摊,也不为过吧?
贡品就是贡品,和外面那些卖相随便的红薯不同,凉州蜜红薯各个圆胖,连个头都是差不多的小巧玲珑。一戳就滋滋冒油,尝起来也是甜香可口。
刘婵玥小口小口吃着,如今在这里拿银汤匙吃着蜜红薯,她却满心都是肆坊的瓦房下,师父亲手为她烤的那只普普通通的红薯.....
那时候真好啊,没有锦衣华服,银炭取暖,却是那样自在无边。日子仿佛永远也过不完,吃师父做的饭菜,喝她带来的酒。过得如意或者不如意,她都能钻到那间瓦房里面,闹着和他下棋。哪怕输得很狼狈,也好过她在深宫中独自对弈。
好在如今,她已经在深宫中坐稳,很快便有机会窥探当年之事,就是死,她也会让她的恩人,她的亲人死得明白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