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情绪涟漪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时，窗外的雨还没停。教室里亮着白炽灯，把课桌上的习题册照得发白，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像秋雨敲在玻璃上的韵律。

江临安盯着数学卷子上的函数图像，眼睛发涩。这道题她做了快十分钟，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却怎么也理不清思路。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早上在早餐铺看到的场景——周淮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低头给豆浆加糖，阳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连指节都透着好看的弧度。

“啪嗒。”

一滴墨水从笔尖滴落，在卷子上洇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像块化不开的墨渍。江临安猛地回神，慌忙用橡皮去擦，却越擦越脏，把函数图像糊成了一团。

“啧，又走神了？”后桌的张弛用笔杆敲了敲她的椅背，“这道题我刚问过老师，辅助线得这么画。”他把自己的卷子递过来，上面用红笔画着清晰的线条。

江临安接过卷子，低声道了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斜前方瞟——周淮就坐在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背挺得笔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正在写物理练习册，握着笔的手稳定有力，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一种从容。

他好像永远都这么专注。江临安想起上周在早餐铺，她鼓足勇气走过去打招呼，他抬头看她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有事吗？”

“没、没事，就想问问你……”她当时攥着书包带，话都说不利索，“你也喜欢这家的油条啊？”

他点头，没再多说，低头继续喝粥。她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像个冒失的闯入者，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喂，看什么呢？”张弛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最近老盯着周淮看，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江临安的脸颊发烫，慌忙转回头：“没看他，我看黑板呢。”

张弛嗤笑一声：“黑板在你正前方，你往斜前方瞅，是想把周淮看出个洞来？”

她没再接话，重新拿起笔，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早餐铺的画面，周淮低头喝粥的样子，他说话时低沉的声音，甚至他放在桌上的那本物理练习册的封面……这些碎片像电影镜头，一帧帧在眼前晃。

而斜前方的周淮，其实也没比她好多少。物理练习册摊在桌上，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还空着。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匀速圆周运动”几个字上，思绪却飘到了早上——江临安站在早餐铺门口，背着粉色的书包，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其实想问她，膝盖好点没。上周体育课看见她崴了脚，他本来想过去扶，却被老师叫去搬器材，等回来时，她已经被林晓扶走了。后来在图书馆，他故意给别人讲题，其实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过来……可她没有。

“周淮，这道题你会吗？”同桌李然推了推他的胳膊，指着练习册上的题，“我算出来的答案跟标准答案对不上。”

周淮收回思绪，接过练习册，目光快速扫过题目：“向心力公式记错了，应该用mv²/r，不是mr²ω。”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李然凑过来看：“哦对！我搞混了。话说你今天怎么老走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周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把练习册还给他，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卷子上，却再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得玻璃咚咚响，像敲在心上，让人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江临安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这僵局。就像此刻，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却不敢回头，只能任由那些纷乱的情绪，像窗外的秋雨一样，缠缠绕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