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弱不胜衣的表姑娘
西厢房的灯火被夜风吹得明明灭灭,映着满室狼藉。被制服的陌生男人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脊背却仍绷得如拉满的弓。白景珩死死攥着那只木盒,指节泛白,指腹掐进盒面的纹路里,仿佛那不是救命的浮木,而是索命的枷锁。
“说!是谁派你来的?”白景珩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他明知答案或许就在眼前,却偏要撕开这层薄纸,仿佛这样就能拖延那必然到来的结局。
男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沈玉纯立在廊下,月光落在她素色裙裾上,泛着冷白的光。她望着屋内仓皇失措的身影,听着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想来是白大爷与沈嬗闻讯赶来了,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景珩!出什么事了?”沈嬗的声音带着哭腔,人未到声先至。她跌跌撞撞冲进西厢房,一眼便瞧见地上的男人和白景珩手中的木盒,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腿一软便要倒下,被身后丫鬟死死扶住。
紧随其后的白大爷面色铁青,他刚从朝中受了气,回府又撞见这等事,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是怎么回事?深夜入宅行窃,还敢闯到表姑娘院里来?”
白景珩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木盒像烙铁一般烫着手,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射向沈嬗,声音嘶哑却清晰:“沈姨娘,事到如今,你还要瞒下去吗?当年若不是你贪慕富贵,背弃承诺,怎会有今日的祸事?”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沈嬗浑身一颤,厉声尖叫:“你胡说!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男人冷笑一声,“那这半块玉佩,你总该认识吧?”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白景珩手中木盒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景”字。
白大爷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看看白景珩,再看看沈嬗,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这……这是……”白大爷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回大爷的话,”男人豁出去一般,朗声道,“小人是前户部侍郎府中的侍卫。我家大人虽因罪流放,却从未忘过沈姨娘。这玉佩,是当年沈姨娘与我家大人定情之物!而白公子……”他看向白景珩,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怜悯,“其实是我家大人的亲骨肉!”
“轰——”
这句话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滔天巨浪。
白大爷猛地看向白景珩,又看向沈嬗,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竟直直向后倒去。
“老爷!”
“大爷!”
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沈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喃喃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白景珩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空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白家嫡子,是未来的希望,却没想到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那些年的意气风发,那些年的野心勃勃,在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沈玉纯缓缓走进屋,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她走到沈嬗面前,蹲下身,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字字诛心:“姑母,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掩盖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你利用我,毁我清白,甚至不惜逼我嫁给陌生人……值得吗?”
沈嬗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沈玉纯:“是你……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一直在算计我!”
沈玉纯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你利用我的天真,践踏我的真心,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这时,老太太和李氏、袁氏也闻讯赶来了。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袁氏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沈玉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位沈表妹,看似柔弱,实则心思深沉,怕是从一开始,就在等着今日吧。
李氏则面色复杂,看着白景珩,又看看瘫在地上的沈嬗,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大爷一脉出了这等丑事,白家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
混乱中,谢明漪竟也来了,身边还跟着丞相府的侍卫。她看着屋内的情景,又看了看沈玉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白大人,”谢明漪走到白大爷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不仅关乎白府内务,更牵扯到前户部侍郎一案。我父亲已将此事上奏皇上,相信很快便会有定论。”
白大爷挣扎着起身,面如死灰,摆了摆手:“有劳谢姑娘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无力回天。
沈嬗因欺瞒主家、秽乱门庭,被白大爷下令杖责三十,扔进家庙,终生不得出。
白景珩的身世曝光,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白大爷虽未将他赶出府,却也废了他的功名,贬为庶人,圈禁在府中最偏僻的院落里,形同废人。
那个陌生男人,被谢明漪带来的侍卫带走,交由官府查办,成了揭开前户部侍郎一案的关键证人。
而刘妈妈,在事发第二日被发现吊死在自己房里,死因不明。或许是畏罪自杀,或许是被人灭口,都已不再重要。
一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
东跨院的石榴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下的人换了心境。
沈玉纯坐在石桌旁,看着院外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敬畏。经历这场风波,府里的人都看明白了,这位看似柔弱的表姑娘,绝非善类。
绿萼端来一碗燕窝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姑娘,趁热喝吧。”
沈玉纯没有动,只是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里的女子,眉眼清秀,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
“绿萼,”沈玉纯忽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绿萼愣了一下,连忙道:“姑娘说笑了。是她们先欺负您的,您只是……只是自保罢了。”
沈玉纯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释然。
自保?或许吧。但她心中清楚,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只想自保的洛城孤女了。从死过一次,撞上那个系统开始,她骨子里的那点阴鸷,便已破土而出,疯长蔓延。
她抬手,似乎想拭去什么,指尖却在眼角顿住。那里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凉的干涩。
旋即,她缓缓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洛城沈府的仇,报了。
白府的债,清了。
这具身体的执念,该了了。
“系统。”她在心底轻唤。
“我在。”冰冷的机械音应声而至,“当前世界任务已完成,是否开启下一世界?”
沈玉纯站起身,望向院外那片湛蓝的天空。白府的天,已经变了。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开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在原地渐渐变得透明,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石桌上那碗燕窝粥,还冒着袅袅的热气,证明着这里曾有人来过。
白府的风波,终成过往。而沈玉纯的旅程,才刚刚启程。下一个世界,又会有怎样的风云等着她去搅弄?无人知晓。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