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骄纵狠绝的三小姐

马车驶入宫墙,青石板路平整宽阔,然每一步皆似踏于刀尖。沈玉纯掀开车帘一角,望朱红宫墙连绵不绝,琉璃瓦于日头下泛冷光,心中不安愈浓。

引路之太监,是一面生中年公公,姓刘,言语间却带几分熟稔:“沈三小姐不必紧张,皇上今日心情佳,不过欲寻位通透姑娘说些话解闷罢了。”

沈玉纯颔首浅笑,未接其言。宫中太监最是看人下菜碟,此刻热络,难保非试探。

行至御花园暖阁外,刘公公止步:“小姐请进,皇上在里头候着。”

暖阁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皇上斜倚于铺软垫之软榻,身着常服,鬓角已微斑白,眼神却依旧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见沈玉纯入内,抬了抬眼,语气平淡:“来了?”

“臣女沈玉纯,参见皇上。”沈玉纯依礼叩拜,姿态谦卑而不谄媚。

“起来吧。”皇上指了指旁侧锦凳,“听闻你近日于府中闭门读书?”

“回皇上,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光罢了。”沈玉纯坐下,双手交叠放于膝上,腰背挺直。

皇上笑了笑,端起茶盏抿一口:“沈丞相教女有方。前几日朝堂上,你一番话条理清晰,倒比你父亲多几分急智。”

沈玉纯垂眸:“臣女只是情急之下,说些浅见,让皇上见笑了。”

“浅见?”皇上放下茶盏,目光落于她身,带审视之意,“能一眼看出信中破绽,还能说动京兆尹为你作证,这可不是浅见能做到的。”

沈玉纯心中一凛,知正题已至。抬眸迎上皇上目光,不卑不亢:“臣女只是比旁人多留意些细节。家父常教臣女,遇事需冷静,观微知著方能不被表象所惑。”

她将功劳推予沈朗川,既显孝心,又藏自身锋芒。

皇上盯着她看片刻,忽笑:“你这丫头,倒比你父亲会说话。朕问你,你觉得……太子如何?”

此问如惊雷,炸得沈玉纯心头一震。评价储君,无论好坏,皆为忌讳。

她定了定神,缓缓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仁孝敦厚,臣女一介晚辈,不敢妄议。”

“不敢?”皇上挑眉,“方才你在朝堂上,可不是这副模样。”

沈玉纯叩首:“朝堂上是为证家父清白,关乎沈家满门性命,臣女不得不言。可太子殿下德行,自有皇上圣断,轮不到臣女置喙。”

她始终坚守臣子本分,不越雷池一步。

皇上看着她低伏之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只叹了口气:“起来吧。朕也不为难你。”

话锋一转,说起江南灾情,又谈及农桑水利,言语间竟是寻常长辈与晚辈闲聊之口吻。沈玉纯一一应答,言语得体,既不显无知,亦不过分显露才学。

聊约一个时辰,皇上似有倦意,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替朕向你父亲问好。”

“谢皇上恩典。”沈玉纯再次叩拜,起身退去。

走出暖阁,寒风扑面而来,方觉手心早已沁出冷汗。这场“伴驾”,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惊心。皇上每一问、每一眼,皆藏试探。

回府后,沈玉纯将宫中情形告知沈朗川。沈朗川听罢,沉默许久,道:“皇上这是在看……你是否值得他‘放心’。”

“放心?”沈玉纯不解。

“皇上年纪大了,最怕身后事不稳。”沈朗川道,“太子与其他皇子明争暗斗,他既要平衡各方势力,又要提防权臣坐大。今日单独召你入宫,一来是看你是否有野心,二来……或许是想给沈家一个‘机会’。”

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沈玉纯恍然。皇上猜忌从未消失,只是在观察,观察沈家是否愿彻底臣服,成为他手中棋子。

“那我们……”

“按兵不动。”沈朗川打断她,“皇上既未明说,我们便装作不懂。过度殷勤,反而显得心虚。”

日子仿佛重回从前,沈家依旧闭门谢客,沈玉纯每日读书练字,偶尔打理府中庶务,一派岁月静好之态。

然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几日后,宫中忽传消息,太子因“管教下属不力”,被皇上罚禁足东宫三月。而被查出之“下属”,正是皇后身边掌事太监——其私藏账本中,赫然记着与京兆尹勾结私贩官盐之明细。

京兆尹当即被革职下狱,抄家时搜出的金银珠宝,足以堆满半座库房。

此事牵连甚广,不少依附皇后与京兆尹的官员皆受牵连,朝堂上一时间人心惶惶。

沈府内,沈玉纯听晚晴禀报,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看来,皇上终究是动了。”她低声道。

皇上借京兆尹一案,敲打太子,亦清理朝中一批蛀虫,更重要的是——未牵连沈家,甚至隐隐有将沈家摘出之意。

“这是……要重用父亲?”晚晴问。

“或许。”沈玉纯道,“但也可能,是将沈家推至更显眼处,让我们成为其他势力的靶子。”

君心难测,一步棋往往有多种用意。

果然,未过几日,皇上便下旨,恢复沈朗川职权,还令其兼任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收支——这是极大信任,却也意味着更大风险。

沈朗川接旨时,脸色平静,心中却深知肩上担子之重。

沈玉纯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沈家欲彻底摆脱猜忌,几无可能。所能做的,唯有在这场权力漩涡中,步步为营,守住底线。

这日,沈玉纯去给母亲赵清让请安,见赵清让正对着一幅画像出神。画上乃眉目温和之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

“娘,这是谁?”沈玉纯好奇问。

赵清让回过神,擦了擦眼角:“这是你表哥,赵珩。你幼时见过,后随你舅舅去了江南,已有十年未见。”

“表哥?”沈玉纯有些印象,却记不太清。

“你舅舅昨日捎信来,说你表哥要回京了,就在这几日。”赵清让笑道,“你表哥如今在江南做个小官,此次回京,是述职的。”

沈玉纯点头,心中却忽闪过一丝不安。表哥回京,为何偏偏是此时?

她不动声色问:“表哥在江南哪个衙门当差?”

“好像是……盐铁司。”赵清让道。

盐铁司?

沈玉纯心猛地一沉。盐铁司掌管盐铁专卖,而京兆尹私贩官盐一案,牵连最广的便是江南盐铁司。

表哥于此时回京,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她看着画像上少年温和的笑容,忽觉这平静日子,怕是又要被打破了。

宫墙之内的博弈尚未结束,江南的风浪,却已悄然蔓延至京城。

沈玉纯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阴云,轻轻握住腰间玉佩。那是母亲给她的护身符,据说能驱邪避灾。

但她知,真正能护沈家的,从来不是护身符,而是自己。

无论接下来是福是祸,她都会坦然面对。

因她是沈玉纯,是从地狱爬回的复仇者,更是沈家的守护者。

这场与命运的较量,她必须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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