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日志第一天：干！
怀里小豆丁那句闷闷的“你好吵”，像根软刺，扎破了温瓷那点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她手臂僵了僵，触电般松开怀里这尊鼻血淋漓、眼神还带着嫌弃的小瘟神，噔噔噔连退三步，后背哐当一声撞在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上，震落一片陈年老灰。
“咳…咳咳！”温瓷被灰呛得直咳嗽，狼狈地拍打着肩膀前襟，那里湿乎乎、粘腻腻一片，全是未来魔尊的鼻血馈赠。她低头看着那刺目的暗红，再看看自己手腕上虽然被临时屏蔽、但余痛未消的瓷裂纹印，最后目光落回罪魁祸首——那个滚在泥灰里、沾着可疑血迹的硬核杂粮馒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开局高危任务，负债累累，系统坑爹，目标人物还是个能预知你“未来被杀”且被馒头砸一下就流鼻血的阴郁幼崽……这饲养员，谁爱当谁当！
谢迟昼依旧维持着被她“熊抱”后的姿势，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像根被冻僵的小竹竿。他一只手还捂着鼻子，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手背，另一只手死死抱着那个歪脖子陶偶。他抬起那张糊满血污的小脸，黑沉沉的眼睛里，之前的暴戾、恐惧和茫然似乎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那目光像手术刀，一点点刮过温瓷惊魂未定的脸、沾血的衣襟、还有她下意识护住的左腕。
温瓷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鼻血好像…好像还没止住哈？要不…你再塞塞草团？”
谢迟昼没理她。他慢吞吞地放下捂鼻子的手，摊开掌心。小小的手掌上，血和泥灰混在一起，糊成一团糟。他低头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温瓷，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脏死了，都怪你”。
温瓷：“……” 她冤！比窦娥还冤！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基础生理需求：清洁。触发支线任务：清洁目标人物。任务奖励：功德点+5。失败惩罚：目标人物舒适度下降，可能导致黑化值波动+5%。请宿主把握机会，改善饲养环境！】
把握机会？改善环境？温瓷看着谢迟昼那血泥混杂的小手，再看看这破败漏风的柴房，以及系统面板上那孤零零、鲜红刺目的“-55”功德点余额，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系统！”她在脑子里咆哮，“清洁？拿什么清洁？！用我舌头给他舔干净吗？！水呢？布呢？你倒是给我变出来啊！赊！账！也行！”
【商城基础清洁套装：清水符（1次）10功德点，净尘布（普通）5功德点。宿主当前负债55功德点，可申请小额贷款……】
“贷！贷！贷！”温瓷破罐破摔，“赶紧的！利滚利就利滚利！老娘认了！” 再让这小祖宗顶着张血脸，她怕自己先黑化了！
【小额贷款发放：额度100功德点，日息10%，即时扣除手续费10点。成功购买：清水符×1，净尘布×1。当前负债：-65功德点。】
温瓷看着瞬间又膨胀的负债数字，心都在滴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脑子里那个疯狂叫嚣着“高利贷！吸血鬼！”的声音，认命地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张画着简陋水滴图案的黄符和一块灰白色的粗布。
她捏着符箓，对着谢迟昼那张惨不忍睹的小脸，试探性地晃了晃：“那个…谢师弟，师姐给你变个戏法，清理一下？”
谢迟昼依旧没说话，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警惕和审视之外，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好奇的光芒。他抱着陶偶，没动，也没后退，算是默认。
温瓷松了口气。她回忆着系统灌输的、那点可怜的修真常识，生涩地调动起一丝微乎其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灵力，注入清水符。
“噗嗤——”
一声轻微的、类似气球漏气的声音响起。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一小团灰烬飘散。与此同时，一股细细的、清凉的水流凭空出现，精准地浇在谢迟昼的脸上！
“唔！”小豆丁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流激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水流不大，但足够冲洗掉他脸上大部分的血污和泥灰，露出底下过分苍白的皮肤。水流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也把他额前湿漉漉的黑发黏在了脸颊上。
温瓷赶紧上前一步，拿着那块粗粝的净尘布，动作尽量放轻地擦去他脸上和脖颈的水渍。手指偶尔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小豆丁的身体会瞬间绷紧，但并没有反抗。
擦到额角那个清晰的、被馒头砸出来的微肿红痕时，温瓷的动作顿了顿。那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她心虚地缩了缩手指，飞快地擦过。
“好了。”温瓷收回手，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小豆丁——虽然衣服还是破旧，头发依旧乱糟糟湿漉漉，但至少脸是干净的了。那张过分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配上湿漉漉的黑发和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的柴房里，有种诡异的、易碎的漂亮。
谢迟昼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他似乎有些不适应脸上的清爽感，下意识地抬手想摸自己的脸，但看到自己依旧脏兮兮的手掌时，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干净的脸和脖子，又看看湿了一片的衣襟，最后，目光落在了温瓷手里的脏布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温瓷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净尘布上那明显的血污痕迹，赶紧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布扔到角落：“脏了脏了，不要了！”
【滴！支线任务“清洁目标人物”完成！奖励功德点+5。当前负债：-60功德点。】
5点！蚊子腿也是肉！温瓷看着负债减少了一丢丢，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丝丝慰藉。
然而，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谢迟昼的目光，再次精准地、带着某种执拗地，落在了她的左腕上。即使被系统临时屏蔽了纹印，他看的依旧是那个位置！
温瓷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这小祖宗怎么还惦记着？！
就在温瓷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转移他注意力时，谢迟昼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他抱着怀里的陶偶，慢慢挪回了他那个阴暗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低头抠陶偶，而是微微侧着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湿漉漉的额发，一瞬不瞬地、沉默地、专注地看着温瓷。
那眼神……怎么说呢？不再像看一件奇怪的物品，也不像看一个“未来被杀之人”，反而带着一种让温瓷头皮发麻的、近乎研究的专注。像是一个收藏家在审视一件刚刚入手的、破损却神秘的瓷器，思考着如何修补，或者……如何打碎重塑。
温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柴房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屋顶老鼠的跑动声和她自己咚咚的心跳。
“咕噜噜……”
一声突兀的、清晰的肠鸣音，打破了死寂。
温瓷一愣，循声望去。
蜷在角落的小豆丁，面无表情，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爬上了一抹极淡的、窘迫的红晕。
温瓷：“……” 哦豁。未来能凝固时空的大佬，肚子也会叫啊？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沾了血和灰、已经彻底不能吃的凶器馒头，再抬头看看角落里那个虽然干净了脸、但肚子在抗议的小祖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
“系统……”温瓷在脑子里发出灵魂拷问，“…管饭吗？能赊吗？”
【检测到目标人物基础生理需求：饱腹。触发支线任务：投喂目标人物。任务奖励：功德点+5。商城基础食物套餐：灵米粥（清汤寡水版）5功德点/份，杂粮馒头（硬核版）3功德点/个。宿主当前负债……】
“停！”温瓷痛苦地闭上眼，“买！一份粥！一个馒头！贷款！利滚利！”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功德点被高利贷利滚利压垮的哀鸣。
【……购买成功。负债更新：-68功德点。食物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温瓷认命地再次掏出那个简陋的食盘。一碗飘着几粒可怜灵米、清澈见底的“粥”，一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更硬、更黑的杂粮馒头。
她端着盘子，硬着头皮，顶着角落里那两道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步一步挪过去，把盘子放在离小豆丁半步远的、稍微干净点的地上。
“吃…吃饭吧。”温瓷干巴巴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送断头饭。
谢迟昼的目光终于从她手腕上移开，落在了那碗清汤寡水和那个黑黢黢的馒头上。他看了很久，久到温瓷以为他又要发表什么“未来被杀之人送的饭有毒”之类的惊悚言论时，他终于动了。
他伸出那只稍微干净了一点点的小手，没有去碰粥碗，而是极其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那个黑硬的馒头。他拿起来，没有立刻吃，而是低头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温瓷，眼神里似乎闪过什么。
就在温瓷以为他要像砸她一样把这个馒头砸回来时，他却低下头，张开嘴，对着那坚硬的外壳，用他那细小的、白生生的牙齿，狠狠地、咯嘣一声——
咬了下去！
温瓷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仿佛听到了牙崩裂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
谢迟昼只是面无表情地、异常专注地、用尽全身力气啃着那个馒头。他啃得很慢，很用力，每一口都像是在进行某种艰苦卓绝的战斗。坚硬的馒头碎屑簌簌落下，沾在他干净的下巴上。
温瓷看着他，再看看那碗他碰都没碰的、可以当镜子照的“灵米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饲养高危幼崽的活儿……真他喵的费牙！费他的牙，也费她的功德点！负债68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