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柔情

镇江这地方,浸着江南的水韵,也藏着江湖的气脉。

此地临江枕水,长江与京杭大运河在此交汇,水路四通八达,码头密布。

城周丘陵环抱,北固山、金山等临江而立,既是天然屏障,也成了登高望景的好去处。山上寺庙楼阁错落,与江水、城郭相映,构成独特景致。

此地还是漕运重镇,南来北往的商客、水手、挑夫络绎不绝。码头边、市集里三教九流杂处,武林人士往来不断。

四平大街乃是城中要冲,东接闹市,西通码头。白日里车马云集,到得傍晚,酒旗招展处便多了些腰悬刀剑、步履沉稳的江湖客。

白龙堂的总舵,就安在四平大街北段。

夜深了,四平大街上的行人已稀,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东而来。

只见五个汉子一色白衣,肩头共扛着个长物,外用黑布密密裹了,布上点点紫黑,显是渗了血的。那黑布裹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龙堂使刀的好手“没羽刀”林国强!

五人脚步踉跄,衣衫上沾了不少泥污,脸上满是惊惶,更带着几分狼狈。到得大门前,为首那汉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忙扶住门柱,扯着嗓子便喊:“堂主!不好了!林二爷他…他出事了!”

喊声未落,堂内已窜出两条身影,正是堂主“破风神枪”唐迪与那青衫老仆。

“破风神枪”唐迪年约五十,剑眉入鬓,目若寒电,面如刀削,颔下短须根根见骨,虽急步而出,肩上银枪仍纹丝不动。

那青衫老仆发如白雪,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老眼亮得惊人,一身静气里偏藏着难掩的锋芒。

“破风神枪”唐迪见这阵仗,心头“咯噔”一沉,脸色顿时凝住,那双平日精光四射的眸子此刻罩了层寒霜,厉声喝问:“出了什么事?林二爷他…”话未说完,目光已死死钉在那黑布裹着的长物上,握枪的手霍地紧了紧,“到底是谁下的手?”

那白衣汉子喉头滚了几滚,嘴唇抖个不停,泪水早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哽咽道:“禀堂主,是…是个叫龙威的!那厮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出手便是杀招,林二爷拼死力战,终究…终究没敌过。我们…我们来迟了,只抢回他的遗体…”

“破风神枪”唐迪抢上两步,探手扯去那黑布,见“没羽刀”林国强双目圆睁,脸上仍凝着悍勇之色,身子却已冰透,他心头一震,不由暗忖:“白龙堂立足江湖多年,何曾吃过这等暗亏!”

他伸手抚上“没羽刀”林国强僵硬的脸颊,那片冰冷直透掌心,喉头猛地一堵,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声恸哭出来,哭声里裹着滔天悲愤,在堂前滚雷似的荡开。

他与“没羽刀”林国强相识三十载,当年一道在江湖上闯荡,共历的刀光剑影早已数不清,情分早逾寻常弟兄。此刻见兄弟已死,心口倒像被枪尖生生剜着,疼得他脊梁骨一阵阵发颤,两条腿竟有些撑不住身子,若非肩头银枪拄在地上,怕早栽倒了。

哭了半晌,“破风神枪”唐迪忽地收住声,泪珠还挂在腮边,眼里却腾起两簇烈焰,胸中那股恨意恰似狂涛拍岸,直要将五脏六腑都掀翻过来。

最后,他霍然抬起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声音又哑又狠,字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龙威,这血仇,老子定要你十倍偿还!”话音未落,背上那杆破风神枪忽“嗡”地一声低鸣,枪缨子竟无风狂舞起来。

道上的人谁不晓得,“破风神枪”唐迪向来说一不二,他既撂下这话,那龙威往后的日子,怕是再难有半分安生。

总舵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将门前那方青石板映得半明半暗,倒像是此刻堂内人心,一半悬着悲愤,一半藏着杀机。更像是预示着,这江湖本就没平过的浪头,经此一事,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澜了。

一夜,白龙堂练武厅中灯火彻亮,四壁插着的火把噼啪爆响,将人影投在青砖地上,忽被拉得老长,忽又缩成一团。

唐迪身着短打,手里那杆“破风神枪”斜斜攥着,枪尖映着跳动的火光,竟裹着化不开的杀气。

他静立片刻,忽地沉腰吐气,一声低喝如裂帛,枪尖陡地一颤,已带起森寒疾风,卷得周遭火把火星四溅。他紧跟着往下一塌腰,枪影便如潮水般涌了起来,一团团、一簇簇,恍惚间真有条白龙在厅中翻腾绞杀,枪风扫得火把猎猎作响,青砖地上的光影也跟着乱成一片。

枪杆在臂间腰间盘旋游走,枪缨翻飞如漫天雪片,搅得周遭烛火东倒西歪,连檐角积灰都被卷得簌簌往下掉。

这路“破风神枪”乃他壮年时所创,猛起来能裂石开碑,枪尖扫过处青石崩碎。灵起来能穿花绕树,枪缨拂过花瓣竟不损分毫。

此刻他心头恨火正炽,枪招里便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狠戾,枪尖猛点在厅中那尊石桩上,“笃”的一声闷响,火星炸得四处飞溅,竟硬生生戳出个半寸深的小坑。

他哪像是在练枪,分明是在跟那石桩拼命,每一招都带着要将仇人骨头戳穿的狠劲。

练到酣处,他一声长啸如狼嗥裂谷,枪影陡然加快,霎时间只见白茫茫一片枪花,将他周身护得水泼不进,那簌簌枪风竟似裹着呜咽,在厅中缠来绕去。

廊下的青衫老仆偷觑一眼,见他额角青筋暴突如蚓,双目赤红似燃着野火,每一枪递出去,都像是要把腔子里那股怨毒与悲怆,全泼在这杆枪上一般。

簌簌枪风越刮越急,越响越烈,末了竟压过他粗重的喘息,整座练武厅仿佛都被这片枪影吞入腹中,连那摇曳灯火,都成了枪尖挑着的一点寒星。

火把渐渐蜷成暗红,天光将晓之际,练武厅里的动静才一点点沉下去,漾开一片死寂。

他望着窗外微明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喉间碾出几个字:“龙威,你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厅外肃立着十数条精悍汉子,皆是成名高手,可此刻,他们都敛声屏气,连眼睫都不敢轻颤半分,唯有目光如炬,死死锁着那扇雕花木门,周遭静得只听得见各自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破风神枪”唐迪眉峰一蹙,跟着又陡然扬起,心中暗忖:“那姓龙的剑术纵然有些门道,可比起我这杆神枪的威名,终究是差了截!待他日狭路撞见,定要亲手了结他,为二弟报这血海深仇!”

忽有个白衣瘦汉踉跄入内,“破风神枪”唐迪手腕疾翻,银枪“噌”地归鞘,沉声喝问:“所有人马,都已派出去了?”

白衣瘦汉气喘吁吁,躬身急禀:“孟、万二头目已率一众高手动身…”

“那龙威的踪迹,可有讯息?”“破风神枪”唐迪目露凶光,心中复仇之意如柴添烈焰,那股报仇的火直烧得嗓子眼发疼。

白衣瘦汉忙不迭应道:“回禀堂主,探得姓龙的此刻正在四十里外的黄叶镇醉星楼独酌。孟、万二位头领…”见“破风神枪”唐迪面色骤沉,忙改口:“二位头领请示,擒他之时,是留活口,还是取他项上人头?”

“破风神枪”唐迪厉声暴喝:“林二弟命丧其手,此仇不共戴天,岂容他苟活!快去回话!”心中杀意如沸,只觉每一刻等待都似烈火焚心,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醉星楼,亲手将那姓龙的挫骨扬灰!

白衣瘦汉躬身退离,“破风神枪”唐迪已暴喝如雷,银枪如离弦之箭疾刺而出,只听“噗”的一声,丈外沙袋已被洞穿,黄沙如决堤浊流倾泻而下,转瞬间漫了满室。

又一夜,他倚枪而立,目光凝定窗外寒月,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心里头只有一句话翻来覆去地盘旋:“龙威,待我枪出之时,便是你授首之日!”

出了镇江城,向东行四十里,便是黄叶镇。镇很大,依着三道浅溪,两岸多植老槐,秋来叶黄,放眼望去,宛如铺金,镇名由此而来。

午前时分,醉星楼中酒香四溢,龙威左手按桌,右手执壶,左一碗右一碗地喝,喝得满脸通红,顷刻间已饮尽三壶。酒意上涌,他身子一斜,伏在案上似已睡去,唯有那紧抿的嘴角藏着股冷意。心底暗忖:“白龙堂积怨已深,此番折了颜面,岂会善罢甘休?这楼中风雨欲来,一场血腥恶斗,怕是在所难免了。”

孟、万二头领各挺兵刃,身后跟着数十名白龙堂好手,一个个面目狰狞,钢刀铁剑在日头下泛着寒光,如铁桶般将龙威团团围在核心。

孟头领脚下微错,抢上半步,腰间长剑“呛啷”一声半出鞘,朗声道:“阁下莫非便是龙威龙大侠?”声如洪钟撞鼎,带着三分桀骜七分威压,直贯耳鼓而来。

龙威心底暗哼,嘴角撇过一丝讥诮,竟自缄口不答。只那双眸子陡地沉凝如墨,旋即射出两道寒电,慢悠悠扫过围拢的众人,目光落处,周遭的喧嚣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旁侧一名精瘦汉子按捺不住,暴喝一声:“好个不识抬举的狂徒!孟大爷屈尊问话,你也敢装聋作哑?”声如破锣,带着一股泼皮蛮横气。

龙威身形甫翻未落,猛一张口,陡有一物如寒星乍射,竟是半截啃剩的猪骨,带着劲风直取孟头领面门!他暗忖:“先挫这匹夫狂傲之气,再作道理!”

孟头领怒焰腾胸,发似铜针倒竖,左臂一沉,腰间长剑“铮”地弹起,一招“寒云破月”,剑上冷辉暴起,如飞虹贯日,直取龙威脐下三寸要害!

剑光陡迸,冷森森刺得人眼生疼。众人眼皮子还没来得及眨动半下,龙威已猛地仰头张口,竟将那疾刺而来的剑尖牢牢衔在口中,齿间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孟头领心头剧震,暗叫一声“邪门!”双臂陡贯千斤之力,霍地向后急抽。哪知那剑竟似与龙威齿骨铸为一体,任他丹田内劲如何鼓荡,剑尖仍死死嵌在对手口中,半分也挣动不得。

龙威心底暗赞一声“来得好!”牙关陡地一错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剑尖已被生生咬断,他竟将半截断刃含在唇间,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孟头目吓得三魂出窍,怪叫一声,双脚踉跄着急退不迭。

刹那之间,龙威心念电转,已自拿定主意:“时辰已到,该送你上路了!”口中断刃陡如寒星射电,“噗”的一声,竟洞穿孟头领咽喉,热血激溅,直喷起三尺来高!

万头领一张脸涨成紫猪肝色,暴喝一声:“众家兄弟,并肩子齐上,把这狂徒剁成肉酱!”

龙威身形如鬼魅一闪,已自避开当先数人,朗声道:“在下不斩无名之鬼,速唤你家堂主前来答话!”他心下暗忖:“这伙虾兵蟹将,不值一提,我要寻的是他们堂主!”

万头领哪里肯听,长剑陡地展开,一招“劈空斩浪”,剑风呼啸如涛,带着破风锐响直逼龙威面门!

龙威赤手迎上,拆了七八招,口中仍不住劝道:“阁下何必这般执迷不悟?”

万头领却只顾着一味猛攻。

龙威心头渐生不耐,陡然身形一晃,如狸猫般欺至近前,右手疾如闪电探出,已将长剑夺在手中,跟着反手一掷,那剑化作一道寒光破空而去,“噗”地正中万头领胸膛。他惨叫一声,重重撞在廊柱上,顿时气绝身亡。

其余群寇吓得魂飞胆破,哪里还敢上前,一个个抱头鼠窜,顷刻间作鸟兽散。

龙威仰天发出一阵长笑,笑声朗朗,满是睥睨豪气,迈开大步便走,口中冷哼道:“偌大个‘白龙堂’,原来也不过尔尔!”

夜色如一张温润的网,悄悄笼下。

月凉如水,龙威展开轻身功夫,一路疾行,不多时便至幽幽居。

这幽幽居坐落于黄叶镇往南二十里处,背依青山,隐于翠竹林中,雅韵自生。

念及那位佳人已是许久未见,龙威只觉心头发烫,坐立难安,恨不能一步便跨到她跟前。

见小荷掌灯而立,灯下纤影盈盈,楚楚动人,龙威情难自禁,再也按捺不住,抢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眼眶已微微泛红,心潮翻涌:“这数月来,想了你多少个日日夜夜,梦了你多少回,今日终得相见,真好。”他执起她的玉手,柔声道:“荷妹,分别这些时日,一切都好?”

小荷依偎在他怀中,声音柔得似春水,带着一丝哽咽:“我日夜都在牵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龙哥哥你定要平安归来…”看她抬手解衣时,玉指轻轻拂过,那温软传到他肌肤上,竟像一团暖火,烧得他心口阵阵发烫。

龙威只觉一股热流直撞心口,他牵着她步入罗帐。帐外竹影在月色里漾着朦胧,帐内烛火跳荡着摇红,两人相偎相依,缱绻温存间,似要将这数月来积压的万千思念一一抚平,满室都浸着拆不散的柔情蜜意。

事了之后,残烛犹自摇曳,他将伊人拥在怀中,眉宇间杀伐之气尚未褪尽,眼底却已泛起柔波:“我一生浪迹江湖,如萍飘蓬转,唯姑娘此处可作归巢。待诛却元凶,必依古制,三书六礼样样不少,风风光光将你娶过门。”

次晨,夜雾未消,两人相偕而行,一同往龙逞天墓前走去,神色肃然,步履沉稳。

龙威双膝跪倒,重重叩在墓前,胸间悲怒如狂,双目之中血丝密布,心像是被生生撕裂,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朗声道:“爹爹英灵在上,孩儿便是踏遍天涯海角,历经千难万险,也誓要取那‘鬼王旗’逆贼的项上人头,为您老人家报仇雪恨!”

小荷柔声劝道:“龙哥哥,逝者已矣,你更要保重自身,方能完成心愿。”她的声音带着心疼,像一缕清风,吹散了龙威心头寸许阴霾,也让他胸中那股郁积的戾气渐渐消解。

正午的日头晒得地皮冒烟,镇江城四平大街北段,龙威孤身一人,直闯白龙堂总舵。他心中积压的仇火在此刻沸腾,眼里的杀气似要喷薄而出,所遇堂中之人,挥剑便斩,转瞬间,总舵内外已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龙威朗声道:“唐迪老贼,快给我滚出来受死!”话音未落,大堂内已似有鬼魅掠过,一道人影乍然一晃,带起的劲风疾扑面门,那劲风来得好快,直教梁上悬着的灯笼猛地一晃,跟着便颤颤乱抖。

丈二银枪已在“破风神枪”唐迪手中抖得笔直,枪尖冷电闪烁,竟如秋水般流转不定,隐有寒芒。

他看着龙威满身戾气,暗道:这小子竟敢单枪匹马来送死。

“破风神枪”唐迪气息沉稳,吐纳之际,竟与枪杆微颤丝丝入扣,显是内劲已臻“枪人合一”之境。

“姓龙的,来得正好,老夫今日便要取你狗命,教你再难逞凶!”

龙威神色淡然,缓缓道:“哦?有这般能耐,且让在下见识见识。”

他表面平静,实则已将全身真气提至巅峰,每一寸肌肉都蓄势待发,只等对手露出破绽。

“破风神枪”唐迪不再多言,左脚向前踏出,枪尖陡地抬起,一招“破甲分心”,枪上寒芒陡分七道,宛如一张无形大网横亘天际,顷刻间便将龙威周身诸穴尽数罩住。他暗忖这招无人能破,眼底闪过得意之色,仿佛已看到龙威束手就擒的模样。

这“破风神枪”原是以深厚内劲催发气网,寻常刀剑一旦触上,便会被那无形气劲震得歪歪斜斜,难以近身。

龙威见状,不慌不忙,脚底下一转,不退反进,双掌交错,身影陡然变得模糊,右指疾弹,一招“推山填海”,三道指风破空而出,竟点在枪尖七道寒芒的交汇处,只听“铮”的一声,那气网顿时一乱,寒芒纷纷偏斜。

他心中冷笑:所谓的“破风神枪”,不过如此!

“破风神枪”唐迪见龙威竟能拆解此招,眼神复杂,不惊反喜,暗忖: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倒能让老夫活动活动筋骨。当下手腕一转,枪尖陡然加快,跟着一沉,内劲再催,一招“天外乌龙”,芒影重织,如潮水般层层涌上,势道愈发凌厉。

龙威见“破风神枪”唐迪枪势汹涌,心中一紧,却又生出几分激昂,久未遇此强敌,浑身血液都似在燃烧。

他不与对手硬抗,长剑悄然出鞘,一招“泛渡银河”,剑势灵动无迹,如流水绕石般避开枪尖,斜斜刺向“破风神枪”唐迪右肋。

“破风神枪”唐迪眉峰一挑,双眼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对手剑势如此刁钻,却又强自镇定,银枪陡转,一招“凤凰摆尾”,枪杆如铁鞭扫出,正撞剑身,左掌暗运真力,如鬼爪般直取龙威面门,变招迅捷。

紧接着,他银枪陡颤,枪尖一点地面,借势反弹,一招“阴魂不散”,怒刺龙威小腹,跟着枪杆一旋,一招“梨花乱落”,抖出十数点寒星,分袭龙威胸前五穴,招招狠戾,他已打定主意,哪怕同归于尽,也要让龙威付出代价。

龙威见枪掌连环,身形陡然后仰,贴地滑出三尺,避开枪刺掌劈,长剑反撩,一招“灵猿捞月”,剑光从下而上,剑尖已近“破风神枪”唐迪握枪的虎口。

他算准对手变招的间隙,这一剑正是攻敌之必救。

“破风神枪”唐迪身形横移,心中暗骂:这小子身法怎地如此诡异。枪影借着腰力猛旋,一招“雄鹰振翅”,疾扫龙威后颈,左脚往后一蹬,直踹他膝盖,枪、脚齐出,攻守一体。

龙威见枪掌齐至,攻势狠辣,身形陡然一矮,如陀螺般斜旋,心头暗自庆幸:多年苦练的身法,今日总算派上用场。

他长剑顺势刺出,一招“穿针引线”,剑光缥缈无踪,精准点向“破风神枪”唐迪左肋脉门。

龙威剑势再进,身形借斜旋之势再拧半圈,长剑已翻起三朵剑花,一招“三星夺魁”,三点寒星分毫不差,袭取“破风神枪”唐迪的肩、肘、腕三穴,剑影中隐有龙吟。

“破风神枪”唐迪肩头、肘间、腕上同时袭来寒意,心头微慌,这小子的剑招竟如此密集,几乎不给人喘息之机。思忖之际,枪杆急旋疾抖,三挥五刺间,三朵枪花错落绽放,恰与剑点相迎,内劲贯注之下,“铮铮”几声,硬将那片剑影荡开,枪势未歇,已蕴后招。

“破风神枪”唐迪三枪齐出又两两相合,枪影看似散乱,实则暗藏聚合之妙,忽左忽右间搅得龙威目眩,他要借着枪影扰乱对手心神,寻机一击制胜。趁龙威凝神分辨的刹那,一招“星河绕日”,枪杆旋舞不停,抖出漫天星点般的枪影,枪风呼啸中裹着阴戾之气,将龙威退路尽数封死,再难后退半步,唯有硬接这招。

龙威瞳孔骤缩,只觉周遭空气都被那枪影吸扯,仿佛坠入无形漩涡。

他暗叫不好,这招的威势远超之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龙威面上不动声色,随即身形拔起,如鹤冲天,剑风下扫,一招“情断意绝”,“唰”的一声,剑影已罩住“破风神枪”唐迪头顶,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既是破招,也是绝杀。

“破风神枪”唐迪忽觉头皮一麻,忙横枪去挡。

这剑招看似决绝,实则剑势中隐有克制,既快且准,正封死“破风神枪”唐迪闪避之路。

二人就这样各展神通,缠斗不休,招式变幻无穷,剑来枪往,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剑光忽一闪,已到眼前,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破风神枪”唐迪拆解龙威剑招时,一时不慎,肩头被剑尖擦过,虽伤得不深,鲜血却已渗出,枪法顿时滞涩了些。他越斗越急,肩头的疼痛不断干扰内劲运转,见龙威剑势愈发凌厉,自己肩头的伤痛又不时掣肘,枪法渐渐被压制得难以舒展。

斗到酣处,“破风神枪”唐迪心念一动,已知单凭枪法难占上风,堂堂一派之主,怎能输给这臭小子?今日不择手段也要杀了他。

“破风神枪”唐迪左手悄然探入怀中,暗扣五枚“透骨钉”,趁着龙威侧身避他一枪的刹那空隙,猛地屈指弹出,五枚细如牛毛的“透骨钉”已如鬼魅般射出,无声无息,直取龙威胸腹要害。

龙威剑势不变,旋身侧避,人在半空微微一旋,衣袖带起的疾风恰好将暗器引偏,落下时已在“破风神枪”唐迪身侧丈外。

他心头鄙夷:老贼,竟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龙威见“破风神枪”唐迪暗器失手,心神已乱,剑势如江河,奔流不息。那道剑光,像极了初见时的烟花,绚烂得让人心颤,红的、金的、紫的光交织流转,望之令人神摇,魂为之夺。

他知道,胜负已分,接下来便是了结恩怨的时候。

“破风神枪”唐迪望着那片璀璨,仿佛回到了过往,一时竟忘了躲闪。那剑光中,似乎映出了当年的自己,也映出了这些年的血债...

他在这如梦似幻的剑影中,被剑风逼得连连后退,脚下一绊,龙威剑随势进,直刺其胸膛,“破风神枪”唐迪顿觉气息渐窒,眼中最后映出的,是那抹璀璨剑光。

原来,死亡也可以这般绚烂。

血汩汩浸出,初时只是一线,随即化作一片血雾!

“破风神枪”唐迪死了,他缓缓倒在地上,紧握枪杆的手终于松开,脸上没有太多痛苦,反倒带着一丝解脱。

龙威一把火点了白龙堂总舵,熊熊烈火将半边天烧得通红。

他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片空茫,一片漫无边际的沉寂。

消息早传遍镇江城,入夜时,已飘进仪征地界的铁骨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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