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焰交织，失控的温柔
雪奈醒来时，窗外已是次日清晨。
浑身的酸痛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尾尖的缚龙环还残留着淡淡的麻意——那是昨日龙力失控被强行压制的后遗症。她坐起身，下意识地摸向眉心，那里的鳞片早已隐去，只留下一片光滑的肌肤，却仿佛还残留着冰寒的触感。
昨夜爆发的龙力像一场汹涌的梦，清晰得让她心惊。那些属于雪姬的暴戾、骄傲，还有对力量的原始渴望，如同附骨之疽，在她的意识里游走。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挥出冰寒时的快感，那种碾压弱者的霸道，让她既恐惧又……莫名的躁动。
“醒了？”
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混乱。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还有一小碟晶莹的冰块——那是他特意从极北冰原带回的万年寒冰，据说能安抚龙族躁动的血脉。
雪奈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是该害怕他因自己失控而发怒，还是该……感激他昨夜的扑救？
凯将托盘放在床头，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是他用圣光和愈伤膏处理过的，只是疤痕依旧狰狞。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可雪奈却莫名觉得，他的目光比平时柔和了些。
“没……没事。”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昨夜龙力爆发时的凶狠还残留在眼底，她怕被他看到，更怕自己会再次失控。
凯没再追问，只是将那碟冰块推到她面前：“敷在伤口上，能压一压龙血的躁动。”
雪奈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块冰块。冰块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顺着血管蔓延，果然压下了体内隐隐翻腾的热意。她偷偷抬眼，看到凯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擦拭着他的圣光长剑，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金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竟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
“艾琳公主……” 雪奈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打算怎么处理？”
凯擦拭长剑的手顿了顿，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她被禁足了。那些黑袍人和旧贵族，已经交给神殿审判。” 他抬眼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你似乎……并不意外是她？”
雪奈攥紧了手里的冰块，冰块在掌心融化，凉意沁入皮肤：“她恨我，很正常。” 毕竟，是“雪姬”掳走了她的哥哥。
凯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忽然轻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他放下长剑，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不过，你昨天的反应倒是让我意外。”
雪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要提龙力失控的事了？
“你体内的龙力比我想象中更活跃。” 凯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缚龙环只能压制，不能根除。再这样失控下去，迟早会伤到你自己。”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碰到皮肤时，雪奈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轻轻摩挲她的结痂，动作竟有些……温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凯接下来的话打碎了。
“从今天起，加练‘控力术’。” 他收回手，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我会教你如何驾驭体内的龙力，而不是被它吞噬。当然，要是练不好……”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监视环，“你知道后果。”
雪奈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他永远不会放过任何折磨她的机会。控力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东西。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凯教的“控力术”，竟真的与单纯的折磨不同。
他没有用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只是让她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试图用意识去触碰体内的龙力。他会坐在她对面，用圣光在她周身画出柔和的符文，引导她的气息平稳流动。
“别抗拒它。”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龙力是你的一部分，像你的手、你的脚，你要学会指挥它，而不是怕它。”
雪奈起初很抗拒。那些龙力里裹挟着雪姬的暴戾，让她本能地排斥。可每当她气息紊乱时，凯就会用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那里是她龙力最集中的地方，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圣光，像一根温柔的缰绳，将躁动的龙力一点点拉回正轨。
指尖的触碰带着微弱的电流，不疼，却让她脸颊发烫。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合着圣光的清冽，萦绕在鼻尖，让她莫名地安心。
有一次，她体内的龙力突然剧烈反弹，一股冰寒不受控制地从掌心涌出，直扑凯的面门。雪奈吓得惊呼一声，以为他会发怒。
可凯只是抬手，用圣光挡开了那股冰寒，掌心的金光与冰蓝碰撞，在空气中炸开细碎的光点。他的眼神没有变冷，反而带着一丝赞许：“不错，能感觉到它的动向了。再来。”
雪奈愣住了。他没有骂她，没有惩罚她，甚至……夸了她？
她看着凯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指尖流转的圣光，忽然觉得，这个恶魔勇者，或许也并非完全不懂如何“教”人。
控力术的训练很耗费心神。每次练完，雪奈都累得浑身发软，却意外地觉得体内的龙力安稳了许多。更让她惊讶的是，随着训练的深入，她发现自己竟能勉强凝聚出一小团冰雾——不是失控的破坏，而是能被她握在掌心的、温顺的寒气。
“还算有点进步。” 凯看着她掌心的冰雾，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像错觉，“不过，比起雪姬巅峰时的力量，这连皮毛都算不上。”
雪奈捏碎掌心的冰雾，冰屑在指尖融化。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这一点点的掌控感，却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微弱的雀跃。这是属于“雪奈”的力量，不是雪姬的掠夺，而是她自己挣来的。
傍晚，凯出去处理艾琳公主的后续事宜，雪奈独自坐在窗边，看着掌心凝聚的小团冰雾发呆。
忽然，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是艾琳公主的，尖利而愤怒：“凯！你凭什么禁足我？那恶龙本就该千刀万剐！你是不是被她迷惑了？！”
另一个声音是凯的，冷得像冰：“艾琳，管好你的嘴。雪奈是我带回的‘赎罪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再敢动歪心思，休怪我不客气。”
争吵声很快消失，似乎是凯强行将艾琳拉走了。
雪奈收回目光，掌心的冰雾悄然散去。她的心跳有些乱。凯在维护她？为什么？
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战利品”，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深想，却忍不住想起他教她控力术时的专注，想起他指尖点在她眉心时的温度，想起他看着她掌心冰雾时那抹转瞬即逝的笑。
这些画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连带着体内的龙力都温顺了几分。
深夜，雪奈被一阵心悸惊醒。她睁开眼，看到凯站在床边，正低头看着她。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他的眼神里没有平日的戏谑，只有一种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做噩梦了？” 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
雪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梦到了雪姬冰封的王国，梦到了那些哭泣的人们，还梦到了凯——他站在一片冰原上，背对着她，手里的圣光长剑泛着冷光。
凯沉默了片刻，忽然弯腰，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在她的枕边。雪奈摸了摸，是一块小巧的冰晶，里面冻着一朵极北冰原的雪绒花——那是雪姬记忆里最喜欢的花。
“这个能安神。” 他的声音很轻，“龙力躁动时，握着它会好些。”
雪奈攥紧那块冰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压下了心底的慌乱。她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凯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
“凯。” 她下意识地叫住他。
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有事？”
雪奈看着他的背影，喉咙有些发紧：“……谢谢你。” 谢他教她控力术，谢他挡开艾琳的报复，谢他此刻放在枕边的冰晶。
凯的背影僵了一下，几秒钟后，才传来他冷淡的声音：“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我的‘女仆’因为龙力失控死了，还得再找一个。”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雪奈攥着冰晶，躺在黑暗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知道他在嘴硬。
或许，这个恶魔勇者的心里，真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而这丝温柔，像一缕微光，照进了她被囚禁的、挣扎的赎罪之路。
体内的龙力安静地流淌着，不再像之前那样暴戾。雪奈将脸埋进枕头，鼻尖萦绕着冰晶的凉意和凯留下的淡淡雪松味。
她忽然觉得，或许控力术的训练，不只是为了赎罪。
或许，也是为了……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看清身边这个复杂的勇者。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落在她紧握冰晶的手上，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对特殊“主仆”之间，那道悄然加深的、冰与火交织的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