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城暖光，冰融雪消
回到王城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质疑与敌意。
边境裂隙成功封印的消息早已传开，民众们站在街道两旁，看着并肩走来的凯与雪奈——勇者身披圣光，恶龙（如今更像个清瘦的银发少女）指尖凝着淡淡的冰雾，两人虽未言语，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和谐。有人犹豫着举起了鲜花，很快，越来越多的花束抛向他们，带着小心翼翼的善意。
雪奈下意识地躲到凯身后，脸颊微红。被这么多人注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这些目光里没有了厌恶与恐惧，只剩下好奇与感激。
凯伸手，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前带了带，挡住了大半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别怕。”
雪奈抬头，撞进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有稳稳的安抚。她轻轻“嗯”了一声，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塔楼的房间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凯撤走了那个冰冷的铁笼，换上了一张铺着软垫的长椅；墙角的书架上，多了几本关于极北冰原植物的书籍——那是雪奈提过一次“雪绒花在温暖的地方会开得更软”后，他悄悄找来的；甚至连窗台上，都摆了一盆用冰力维持的雪绒花，在南方的暖阳下，花瓣泛着淡淡的光泽。
“祭司说，你的冰力需要稳定的情绪滋养。” 凯将一杯温热的浆果饮放在她手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这些书……随便看看。”
雪奈拿起一本《极北植物志》，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标注着雪绒花的生长习性。她认得这字迹——是凯的，只是比他平日里写命令时柔和了许多。心脏像是被温水泡过，暖融融的。
日子渐渐变得规律而平和。
凯处理王国事务时，雪奈会坐在一旁整理典籍，偶尔抬头，能看到他对着地图皱眉，便悄悄用冰力在他手边的水杯里冻出一小块冰——他思考时总爱喝冰饮。凯从不道谢，却总会在她冻好冰块后，指尖无意识地敲敲桌面，像是在回应。
雪奈开始尝试走出塔楼，去看看这个她曾肆意冰封的王国。她跟着侍女去市场，看着商贩们吆喝着售卖新鲜的蔬果；她去神殿帮忙，用冰力为受伤的平民冷敷伤口，听他们说着“谢谢雪奈姑娘”；她甚至去了王宫的花园，学着打理那些南方的花卉，指尖的冰力收放自如，从未冻伤一片花瓣。
有一次，她在花园里遇到了之前被雪姬冰封过儿子的瘸腿老汉。老汉起初很警惕，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可看到雪奈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冻伤的玫瑰裹上冰雾保暖时，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姑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雪奈的眼眶瞬间红了。这是她赎罪路上，第一次听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转过身，对着老汉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您。”
老汉摆摆手，蹒跚着离开了。阳光落在雪奈发顶，她抬手摸了摸尾尖的缚龙环——那枚曾让她恐惧的戒指，此刻竟像是失去了大半寒意。
凯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园门口，看着这一幕，琥珀色的眼眸里漾着温柔的光。他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用极北冰晶冻住的雪绒花糖：“尝尝，祭司说这能安神。”
雪奈接过糖块，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混着眼泪的咸，竟格外清冽。“凯，”她忽然开口，“缚龙环……是不是可以摘了？”
凯的动作顿了顿。缚龙环的存在，既是惩戒，也是束缚。按女神的旨意，当恶龙“真心悔悟，且以行动证明”时，戒指自会失效。可他看着雪奈期待的眼神，心里竟莫名有些不舍——这枚戒指，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隐秘的连接。
“等下次神殿祭祀，让祭司看看。”他最终还是这样说，避开了直接回答。
雪奈没有追问，只是笑着咬了口糖：“好。”
她其实知道，缚龙环的力量早已在减弱。上次在边境，她爆发冰力时，戒指只是微微发烫，再没有过撕裂般的疼痛。或许，它的存在，早已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提醒他们——曾经的对立，如今的靠近，都不是一场梦。
秋末的祭祀如期而至。
神殿广场上，祭司手持圣典，吟唱着古老的祷文。凯站在祭坛左侧，雪奈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接受着女神的“审视”。
当祷文唱至尾声，祭司举起权杖，圣光落在雪奈尾尖的缚龙环上。戒指没有像预期那样碎裂，而是泛起柔和的蓝光，缓缓收紧，最后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点，融入她的尾尖，消失不见。
“女神谕示：罪已赎，缚已解。”祭司的声音庄重而清晰，“雪奈，此后你自由了。”
广场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雪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尾尖——那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冰冷的束缚，只有一丝淡淡的暖意。自由了？她真的……自由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凯，却撞进他早已望过来的眼眸里。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释然，有欣慰，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怅然？
“恭喜。”他率先移开目光，语气听不出情绪。
雪奈的心莫名一沉。自由是她曾渴望的，可真的到来时，她却发现，自己更在意的是身边这个人的反应。
祭祀结束后，凯要留下处理后续事务，雪奈独自回了塔楼。房间里依旧温暖，书桌上的《极北植物志》翻到了雪绒花那页，窗台上的雪绒花在暖光里轻轻摇曳。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空落落的。自由了，她可以离开王城，回极北冰原，或者去任何地方。可她不想走。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轻响。凯走了进来，身上带着神殿的檀香。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极北的雪该下了。”雪奈轻声说。
凯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夕阳：“王城的冬天也会下雪，只是没那么大。”
“嗯。”
两人沉默地坐着，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
“祭司说，”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离开。”
雪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希望我留下吗？”
凯的动作僵住了。他没有立刻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塔楼的藏书还没整理完。”他最终说道，声音有些含糊，“而且，你的控力术还不够熟练，遇到危险……”
“我留下。”雪奈打断他，嘴角忍不住扬起，“我帮你整理藏书，也……继续学控力术。”
凯猛地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笑意取代。那笑意不像从前的戏谑，而是像王城初雪时的阳光，温暖得能融化冰雪。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夜色渐浓，雪奈煮了一壶热浆果酒，递给他一杯。酒液温热，带着极北浆果的微酸，是她按照雪姬记忆里的方子煮的。
凯接过酒杯，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没躲开。
“凯，”雪奈看着杯中的酒液，轻声问，“你说，女神让我赎罪，是不是也想让我……找到真正想做的事？”
凯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那里映着烛火的光，亮得像极北的星辰。他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或许，她是想让我们都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
现在，塔楼里暖光融融，酒气微醺。
现在，曾经的恶龙与勇者，并肩坐在灯下，没有了惩戒与赎罪的枷锁，只有彼此眼中的光。
雪奈笑着饮了一口酒，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她知道，这条赎罪之路，最终没有走向分离，而是走向了相守。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盏暖光，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窗台上的雪绒花轻轻晃了晃，像是在为这对特殊的“同伴”，送上最温柔的祝福。冰已融，雪已消，王城的暖光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