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岛岸初歇，沙痕记暖
船终于抵近遗忘之海中央的“镇魂岛”。岛不大，沿岸是黑色的沙滩，沙粒像被墨染过，踩上去凉丝丝的，还带着点黏性。岛上覆盖着低矮的灌木丛，叶子是深紫色的，枝条上挂着透明的蛛网，网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像系着无数根细弱的弦。
“先找个地方扎营。” 凯收起船锚，圣光在掌心凝聚成一盏小灯，驱散周围的黑雾，“镇魂灯在岛中心的‘蚀影崖’，天黑前先熟悉环境，明天再动身。”
雪奈的龙气扫过沙滩，冰蓝色的光晕在沙地上画出一道弧线：“岸边没有暗影魔物，但灌木丛里有微弱的能量波动，像躲着小兽。”
灵蝶拔出圣光匕首，刀柄上的草编蝴蝶在光线下轻轻晃：“正好让阿禾的避影草派上用场。” 她转头看向阿禾，眼里带着笑意，“把药粉撒在帐篷周围，看看能不能拦住那些小家伙。”
阿禾立刻从药篓里掏出布包，倒出青绿色的避影草粉末，沿着选定的扎营地点撒了一圈。粉末落地的瞬间，冒出淡淡的青烟，空气中弥漫开清苦的草木香，灌木丛里果然传来几声细碎的窸窣，像是有东西被惊走了。
“真管用！” 阿禾眼睛一亮，脸颊因为兴奋泛着浅浅的粉。
凯和雪奈去捡枯枝搭帐篷时，灵蝶帮着阿禾整理草药。阿禾把活肤草叶子铺在石头上晾晒，灵蝶就帮她把地脉花的花瓣小心地收进玉盒，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蝶翅。
“你看这花瓣上的纹路。” 灵蝶捏起一片地脉花，对着从黑雾缝隙里漏下的微光，“像不像落蝶谷的溪流？弯弯曲曲的，却总能找到汇入大海的路。”
阿禾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灵蝶的指尖，吓得她猛地往后缩，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药篓，篓里的小瓷瓶滚出来，“啪”地掉在沙地上。
“小心！” 灵蝶眼疾手快地接住，瓶身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是被瓷瓶边缘划破的。
“灵蝶姐！你流血了！” 阿禾的声音瞬间带上哭腔，慌忙从药篓里翻出活肤草，嚼碎了就往灵蝶的手背上按，动作急得像火烧眉毛，“都怪我！要是我把药篓放稳点就好了……”
灵蝶被她按得手背上有点疼，却没吭声，只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突然觉得这小家伙认真起来的样子，比岛上的紫色灌木还鲜活。
“傻丫头，一点小伤而已。” 灵蝶笑着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活肤草一按就不疼了，比圣光还管用呢。”
阿禾这才抬头，看到手背上的血已经止住，草汁在伤口上凝成一层淡绿色的膜，心里的愧疚才稍稍退了点。她低着头，小声说：“那我再给你换几次药，保证不留疤。”
“好啊。” 灵蝶顺着她的话应着，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擦去多余的草汁，指尖的动作比刚才收花瓣时还轻，眼底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糖。
另一边，凯和雪奈已经搭好了两个帐篷。雪奈嫌黑色的沙子硌得慌，用龙气在帐篷周围冻了圈冰台，冰台光滑透亮，像极北冰原的地面。
“你这是把帐篷变成冰窖了？” 凯笑着走进自己的帐篷，里面铺着厚厚的兽皮，是出发前王城猎户送的，“夜里冷，睡冰台容易着凉。”
雪奈哼了一声，却没拆冰台，只是往冰台上铺了层自己的龙鳞软垫——那软垫是用蜕下来的旧龙鳞缝的，又软又暖，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我才不怕冷。” 她嘴硬道，却在凯转身时，偷偷往他的兽皮底下塞了块小的龙鳞垫。
傍晚的岛上，风带着咸腥味，吹得灌木丛沙沙作响。凯生起篝火，火是淡蓝色的，在黑色的沙地上跳动，像朵倔强的花。阿禾煮了安神茶，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放了片新摘的紫色灌木叶子，说能“安神防梦魇”。
“这叶子的味道有点像青禾村的薄荷。” 阿禾捧着杯子，小口抿着，眼神在灵蝶的手背上瞟了又瞟，确认伤口没再流血，才放下心来。
灵蝶注意到她的目光，举起手晃了晃，笑着说：“看，已经好了，你的药比老祭司的药膏还灵。”
阿禾的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喝茶，茶的清苦里好像多了点甜，是从心底漫上来的那种。
夜里守夜，灵蝶和阿禾一组。灵蝶靠在礁石上，擦拭着匕首，阿禾坐在她身边，借着篝火的光，给白天晾晒的活肤草翻面。两人没说话，却没人觉得尴尬，只有风声和草叶翻动的轻响，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阿禾，” 灵蝶突然开口，匕首上的反光落在她脸上，“等回去了，我带你回落蝶谷，那里的蝴蝶比青禾村的野花还多。”
阿禾的动作顿了顿，心脏像被热茶烫了一下，暖暖的。她抬起头，看着灵蝶的侧脸，篝火在她眼底跳动，像落蝶谷的蝴蝶翅膀：“真的吗？”
“真的。” 灵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还带你去看妹妹种的花，她种的‘蝶语花’，开花时会发出像铃铛一样的声音。”
阿禾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赶紧低下头，假装被烟呛到。她知道，灵蝶说的“回去”，是把她算在未来里的，像算一味重要的草药，缺了就不完整。
远处的蚀影崖传来隐约的钟声，沉闷而古老，像镇魂灯在呼唤。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的余温，映着礁石旁相依的身影。日常的琐碎在岛上的夜色里发酵，变成比安神茶更暖的东西，悄悄融进每个人的心里。
明天就要去点亮镇魂灯了，前路或许有危险，但此刻杯中的茶香，手背上的药痕，冰台下的龙鳞垫，还有那句“带你回落蝶谷”，都像黑色沙滩上的篝火，明明灭灭，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也足够让人心安。
岛上的夜还很长，而属于他们的温暖，才刚刚开始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