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走廊里的月光已经移到门板中央,照亮了那道他亲手补过的划痕。朴珍荣盯着那处痕迹,忽然想起苏清瑶当时气鼓鼓的样子。那天她刚搬进新工作室,一不小心撞翻了花架,划伤了门口的地板。她气呼呼地说要找物业理论,可后来却忘了这事,只顾着摆她的向日葵和设计稿。
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苦笑。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琐碎瞬间,早就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念想。
“我知道你怕什么。”他对着门板轻声说,像是在跟她分享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你怕我只是一时冲动,怕我过几天又缩回自己的壳里,怕我们走不到最后。可这次不一样了。”
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没删的朋友圈。评论区里林婉的那句“早该这样了”格外刺眼。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苏清瑶第一次对他说“小叔叔”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裙子抱着毛绒熊,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我以前总想着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却忘了感情不是谈判,不需要万无一失的预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自嘲,“是我太蠢了,把简单的事弄复杂了。”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朴珍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只觉得膝盖的麻木越来越重,像是要和冰冷的地砖融为一体。但他不敢动,怕错过任何一点她回应的迹象。
挂钟的指针又跳了一格,距离五个小时的时限越来越近。朴珍荣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缓缓直起身。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扶着墙壁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我不跪了。”他对着门板说,声音里没有丝毫赌气的意味,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是不想等,是觉得这样没用。你要的不是我的顺从,是我的勇气,对吗?”
他抬手,轻轻按在门锁的位置,像是能透过木头摸到她的心跳。“我就在这儿站着,等你想通。等你愿意开门,愿意再看我一眼,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多久都等。”
说完,他便真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在夜色里固执生长的树。走廊里的风卷着潮气扑在他身上,衬衫早已被冷汗和寒气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可他像是毫无察觉。
目光始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只要盯得够久,就能穿透门板,看到门后那个让他牵挂了整个青春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后的黑暗里,苏清瑶缓缓抬起头。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凉意,耳边却反复回响着他那句“多久都等”。
她望着门锁的方向,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在雨里站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等她放学。那时候,他的手里还攥着一颗怕化了的草莓糖。
原来有些人,从来都没变过。只是被时光和顾虑蒙住了彼此的眼睛,让他们走得太慢,也让她哭得太久。
这一刻,苏清瑶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从未真正放下过朴珍荣。她以为自己已经斩断了所有情绪,可他却用最笨的方式告诉她,他一直在等她回头。
她终于走到门边,指尖触碰到门锁,却迟迟没有打开。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她不知道,开门之后,该怎么面对那双眼里写满爱意的眼睛。
门外,朴珍荣依然笔直地站着,像是知道她就在门后,只需再忍耐一点点时间,就能把她重新拉回怀里。
而门后的苏清瑶,也在这一刻明白,有些感情,不是靠逃避就能消散的。
门锁转动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一根细针终于刺破了紧绷的气球。
朴珍荣站在门前,背脊挺得笔直,像是怕一个弯腰的动作都会惊走这来之不易的片刻。他听见锁舌滑动的微响,心跳随着门板缓缓向内推开而骤然加快。门缝从一道缝隙渐渐变宽,直到足够容纳两人交汇的视线。
苏清瑶就站在门后,背光的轮廓被室内暖黄的灯光勾勒得模糊又柔和。她的脸上没了哭声,眼眶却红得厉害,像一颗泡在水里的樱桃。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藏不住的委屈,又像是不愿熄灭的火苗。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愤怒、疲惫、不甘,还有那点藏不住的松动,像冰雪初融时的溪流,悄悄漫过冰封的河床。
朴珍荣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膝盖的麻木和后背的寒意在此刻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他往前微倾身体,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脸,像是要把这几个小时里缺失的注视都补回来。
走廊的月光和室内的灯光在她脚边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她就站在那片光晕里,像一幅需要屏息欣赏的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空气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他看见她的指尖在身侧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伸手,又或是在克制某种冲动。
朴珍荣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举着向日葵站在画室门口,也是这样沉默地看着他,眼里有光,却藏着点说不清的期待。
他慢慢抬起手,掌心朝她,指尖还带着刚才攥紧时的红痕。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在问一只受惊的小鸟愿不愿意落到自己掌心。
苏清瑶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又缓缓抬起来,重新撞进他的眼底。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锋利,只剩下一片被泪水洗过的柔软。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出了通往室内的路。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
朴珍荣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意和暖意一起涌上来。他没敢立刻迈步,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用眼神无声地确认:可以吗?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算是回应。
他这才抬脚跨进门,皮鞋踩在玄关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刚走两步,身后的门就被轻轻带上,咔嗒一声落了锁,把走廊的寒意和月光都关在了外面。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两人之间那片流动的默契。
他转过身时,苏清瑶已经转身往客厅走,脚步很慢,像在等他跟上。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在灯光下晃了晃,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这一次,别再弄丢了。
朴珍荣默默跟上,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屋内残存的情绪。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沙发,最后停在窗边,靠在那里,像是想借着夜色藏起自己的脆弱。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走到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那件睡衣太单薄了,风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肩头,指尖不经意地掠过她耳后散乱的发丝。
“冷。”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以后睡前记得关窗。”
苏清瑶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看着地板,嘴角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什么。“你走吧。”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太累了,不想再争了。”
朴珍荣的手指在她肩上顿了顿,却没有收回。“瑶瑶,我不是来争的。”他语气轻柔,“我是来认错的。”
她没说话,只是靠着窗框,任由夜风吹乱她的发丝。窗外的城市灯火明明灭灭,像是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说‘爱’吗?”朴珍荣继续说,语气里透着一种坦白一切的勇气,“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怕一说出口,就把你困在了我的感情里。我怕你不自由,怕你后悔,怕你有一天会恨我。”
苏清瑶的眼眶又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回忆那些她曾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可我忘了,你不是那种需要人安排未来的人。”朴珍荣轻轻叹息,声音里多了几分自责,“你是向日葵,自己就能朝着光长。我该做的不是把你护在安全区里,而是牵着你的手,一起面对所有风雨。”
苏清瑶的指尖微微蜷起,像是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没有回头,但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瑶瑶,”他上前半步,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这次,我不再躲了。我爱你,从你冲我笑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说‘以后’了。”
她终于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眼底泛起一层水雾,“你真的……不后悔?”
朴珍荣看着她,眼神坚定:“我后悔的是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的委屈。”
苏清瑶咬住唇,眼泪终于滑落。她没有去擦,只是抬头望着他,像是要从他眼里找到最后的答案。
“你还爱我吗?”她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
他没有犹豫,而是轻轻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一直都爱,只是以前不敢说。”
苏清瑶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那道裂痕,像是被什么悄悄补上了。
她没有扑进他怀里,也没有说原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终于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朴珍荣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点。他知道,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再遥远。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松口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炸开回音。
苏清瑶猛地一颤,睫毛上未干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冰凉的弧线。她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迟疑,又透出几分紧张。
“接吧。”她声音发哑,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些距离,像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是在给彼此留点空间。
朴珍荣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苏伯父”三个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按下接听键,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伯父。”
听筒里传来苏父沉得像结了冰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杂音撞过来:“朴珍荣,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明天上午九点,来家里一趟。”
没有寒暄,没有质问,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朴珍荣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场景——苏父大概正坐在客厅的老藤椅上,手里攥着那只紫砂杯,眉头拧成个川字,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只是轻声应下:“好。”
挂断前,他顿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清瑶。她正望着窗外,侧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指尖死死抠着窗框的木纹,像是在和什么做无声的对抗。
“别带瑶瑶。”苏父在最后一刻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火气,“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朴珍荣的喉结滚了滚,没再说话,只是一遍遍摩挲着苏清瑶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稳住自己。
忙音在听筒里滋滋作响,像根细针反复刺着耳膜。他放下手机,转头时正对上苏清瑶看过来的眼神。她眼底藏着担忧,却又嘴硬地撇开视线:“我爸……就是想教训你几句。”
“我知道。”朴珍荣笑了笑,试图让语气轻松些,“正好,有些话也该跟他说清楚。”
苏清瑶却忽然别过脸,声音低得像叹息:“其实我爸说得对,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别人说了算的。”朴珍荣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头看她,像小时候那样平视着她的眼睛,“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明天我自己去。等我回来,我们再煮溏心蛋,好不好?”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在他起身时,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别跟我爸吵。”她声音里带着点恳求,“他血压不好。”
朴珍荣的心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放心。”
这两个字说得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笃定。
窗外的风还在吹,窗帘被掀起一角,露出远处几颗疏星。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明天的对峙倒数。但此刻,握着彼此的那双手,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人安心。
第二天上午九点,朴珍荣准时出现在苏家老宅门口。昨夜的雨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透着一丝潮湿的凉意。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像是要借此稳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红漆木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玄关处那双熟悉的男士皮鞋让他心头一沉——苏父果然在等他。
客厅里弥漫着浓茶的苦涩味。苏父坐在藤椅上,神情冷峻,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两只空杯,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他抬头看向朴珍荣,眼神里没有平日的温和,只有冻住般的冷硬:“坐。”
朴珍荣在他对面的木凳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伯父,您找我。”
“瑶瑶昨晚给你妈打电话了。”苏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没烫到他,“说想回家住段时间。”
朴珍荣握着膝盖的手猛地收紧,“她……”
“你不用替她解释。”苏父打断他,将茶杯重重磕在桌面,水珠溅出几滴,“我养了她二十多年,她心里那点弯弯绕,我比谁都清楚。她跟你在一起,从来没真正轻松过。”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推到朴珍荣面前。第一张是他在酒会上与林婉交谈的侧影,第二张是苏清瑶的母亲拦住她的抓拍,第三张则是深夜独自站在巷口的画面。“这些,都是她偷偷藏起来的。”苏父的声音发哑,“她总说没事,可枕头底下压着这些,能睡得安稳吗?”
朴珍荣看着照片上苏清瑶标注的日期,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原来那些他以为瞒住的事,她都知道,只是没说。
“你们不是一路人。”苏父缓缓开口,声音沉得像要砸进地里,“我苏家不求攀附你朴家的门楣,只想要女儿过得踏实。张家那孩子虽然普通,但知冷知热,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伯父,我也能——”
“你不能!”苏父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你连一句痛快话都不敢说!她跟着你,除了受委屈还能得到什么?”他指着门外,“今天我把话放这儿,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进你朴家的门。”
朴珍荣喉结滚动,却发现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他确实让她受了太多委屈,那些迟来的勇气,在日积月累的伤害面前轻如鸿毛。
正僵持着,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苏清瑶拎着行李箱走进来,看到客厅里的场景,脚步顿了顿。她放下箱子,走到父亲身边,目光掠过朴珍荣泛红的眼眶,最终落在自己鞋尖上,像是在逃避什么。
“瑶瑶,过来。”苏父朝她招手,语气缓和了些,“东西都收拾好了?”
苏清瑶点点头,走到父亲身边,“爸,我想好了,搬回来住。”
朴珍荣猛地抬头看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碎裂:“瑶瑶,你说过……”
“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就像你总说‘以后’,可我等不起了。”
她弯腰拿起矮几上的照片,一张张塞进他手里,“这些还给你。以前总觉得,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坎,不是喜欢就能跨过去的。”
朴珍荣捏着那些照片,边缘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看着她眼里的决绝,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酒会后她红着眼问“你到底在怕什么”,那时候的她,就已经攒够失望了。
“小叔叔。”苏清瑶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却比哭更让人心碎,“以后……常回家看看。”
这声“小叔叔”,彻底把他们拉回了最初的位置。
朴珍荣站起身,西装外套的褶皱里还残留着她昨晚的温度。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得听不见的叹息。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清瑶正帮父亲整理散落的茶叶,侧脸在晨光里柔和得像一幅旧画。她没有回头。
木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朴珍荣站在巷口,手里攥着那些照片,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散去。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像在嘲笑他迟来的勇敢。他终于敢站在阳光下说爱她,可她已经走进了没有他的屋檐。
远处传来苏母哼着歌谣做饭的声音,混着市井的喧嚣,成了别人的人间烟火。朴珍荣缓缓转身,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孤独得像一首无人听懂的挽歌。
木门在身后合上时,苏清瑶的指尖还停留在门框上。她的手心轻轻摩挲着那道朴珍荣补过的划痕,指腹蹭过时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低头填漆时认真的侧脸。那道痕迹依旧清晰,像是一段不愿被抹去的记忆。
“坐吧,粥快好了。”厨房传来苏母轻声哼唱的旋律,她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点面粉,“你爸就是嘴硬,昨晚翻了半宿你的相册。”
苏清瑶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坐下。她的目光落在桌角那只向日葵马克杯上——是朴珍荣去年送的,说喝热粥时握着正好。陶瓷杯壁已经有些泛白,杯底还留着洗不掉的茶渍,像是时光刻下的印记。她伸手拿起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水汽,像是从掌心漫到了心里。
客厅里,苏父正把朴珍荣落下的西装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动作轻柔得不像他的风格。他把外套塞进防尘袋里,语气平淡:“他那件外套挺贵的,下次让他来拿。”
苏清瑶捏着杯沿的手指紧了紧,热水的温度透过陶瓷渗进皮肤,烫得她指尖发麻。她低下头,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像是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即便不在身边,也从未真正离开。
朴珍荣回到公司时,助理正抱着文件在办公室门口打转。看到他进门,眼底带着红血丝,欲言又止地把咖啡递过去:“朴总,苏家那边……”
“没事。”他扯开领带,声音里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把下周和张氏集团的合作方案调出来。”
助理愣了一下,没敢多问,默默打开电脑。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张氏正是苏父提过的那个“知根知底”的家庭产业。
他翻开方案时,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一下。是苏清瑶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他落在苏家的西装外套挂在阳台,沐浴在晨光里,衣角随风轻轻晃着。没有文字,却像一句无声的约定。
朴珍荣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然抓起车钥匙往外走。助理追出来时,只听见他丢下一句:“下午的会推迟,我去趟银匠铺。”
一周后,苏清瑶在工作室整理画具时,快递员送来一只木盒。她拆开包装,里面躺着一枚向日葵形状的银质书签,花盘中心刻着极小的“荣”字,和她送他的那枚刚好成对。
附带的卡片上只有一行字:“等你愿意牵我的时候,我再站到你身边。”
她摩挲着书签边缘的纹路,指尖轻轻抚过那圈细致的雕花,忽然想起小时候他蹲在巷口,把草莓糖塞进她手里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一把碎金。
窗外的风铃叮当作响,林婉探进头来,头发还没干透:“张阿姨刚才打电话,说她儿子想约你吃饭呢。”
苏清瑶把书签放进帆布包最里层,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帮我回了吧,说我最近忙着参展。”
林婉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想通了?”
“嗯。”苏清瑶拿起画笔,蘸了点金色颜料,在画布上添了一朵朝着光的向日葵,“有些等待,值得再久一点。”
朴珍荣在家族聚会上第一次正面顶撞母亲时,口袋里正揣着那枚手绘书签。他放下酒杯,语气平静却坚定:“她好不好,不是您说了算的。”
转身离开时,他收到苏清瑶的消息,是张叔叔家儿子的朋友圈截图。对方晒了张和新女友的合照,配文写着“终于等到对的人”。
他轻笑出声,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周末有空吗?上次说的那家面馆,溏心蛋还挺正宗的。”
消息发出后,巷口的风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有些分开不是结束,而是给彼此一点时间,把那些藏在克制里的勇气,慢慢酿成能并肩走下去的底气。
苏清瑶看到消息时,画笔正悬在画布上,金黄的颜料滴落在向日葵的花瓣旁,晕开一抹暖意。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一个“嗯”。
手机刚放下,林婉就抱着一摞画框从门口探进头来,眼睛扫过屏幕,嘴角微微扬起:“哟,某个人终于肯主动了?”
苏清瑶耳尖泛红,低头用画笔轻轻点了点画布上的向日葵,语气有些别扭:“就是……随便吃个饭。”
林婉把画框靠墙放好,顺势坐到她身边,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是随便吃个饭,还是随便把之前没说的话捡起来说?说真的,上周我去朴氏楼下送文件,看见你家那位站在风口打电话,说什么‘项目可以停,但人不能受委屈’,那语气,活像要去炸碉堡。”
苏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画笔不自觉地用力了些。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母亲那边又在背地里给张氏递话,想搅黄她的参展资格。可他从没跟她说过这些麻烦,只在她抱怨甲方难搞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交给我。”
她低头看着画布上的向日葵,心里却明白,那些藏在沉默里的守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动容。
周末的面馆飘着浓郁的骨汤香,混着辣椒的呛味,在空气里织成一片熟悉的烟火气。朴珍荣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肩上,照出一片暖意。他面前摆着两只白瓷碗,蛋黄还在蛋清里轻轻晃动,蛋白嫩得能透光。
苏清瑶推门进来时,他正低头用勺子轻轻戳着蛋黄,动作认真得像是在做什么精密实验。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眼里带着笑,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来了,按你喜欢的火候煮的,三分糖心。”
她坐下时,帆布包不小心蹭到桌腿,露出半只银质书签。朴珍荣目光顿了顿,没说话,只是顺手把醋瓶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妈那边……”她搅了搅碗里的汤,率先打破沉默。
“解决了。”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我把城西那块地让给张氏了,条件是他们别再掺和你的事。”
苏清瑶猛地抬头看他。那块地可是朴氏今年的重点项目,他为了这个项目熬过三个通宵,连她都知道。
“你疯了?”她皱眉,声音里带着心疼。
“比起项目,你更重要。”他抬眼看着她,眼神坦然而直接,没有一丝躲闪,“以前总想着两全其美,现在才明白,选你就够了。”
她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低头舀了勺热汤,滚烫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心底某处被揉皱的地方。面馆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混着老板翻炒辣椒的声音,成了最鲜活的人间烟火。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着面,偶尔抬头时目光碰在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嘴角却都藏着藏不住的笑意。
吃完面走出来,巷口的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暖得让人不舍得离开。朴珍荣看着苏清瑶被晒得微红的脸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上次那个尾戒,你好像不太习惯戴小指。”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细圈素戒,内侧刻着的“瑶”字比之前的更浅了些,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银匠说这个圈口更合手。”他把戒指放在她手心,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指尖,像是在试探什么,“要是还不合适……”
“合适。”苏清瑶打断他,飞快地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她抬起手,阳光透过戒指的纹路,在手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朴珍荣的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极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不是紧握,只是指尖搭着,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下次家族聚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苏清瑶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忽然想起父亲那天说的“知冷知热”。原来真正的知冷知热,不是一味顺从,而是哪怕知道前路有风雨,也愿意牵着你的手,问一句“要不要一起走”。
她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相贴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巷口的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像是在为这迟来的牵手伴奏。阳光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银光,那枚戒指就藏在两人相贴的掌纹里,藏着一份终于能说出口的归属感。
“有些分开,不是结束,而是让彼此看清。”苏清瑶低声呢了一句,声音像风吹过树叶的轻响,“原来绕了那么多路,最想牵的,还是最初那只手。”
她没再往下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柔软。朴珍荣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心底那句没说出口的决定。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一步步走进阳光铺满的巷子尽头。
家族聚餐定在朴家老宅,红木长桌旁坐满了人。朴珍荣牵着苏清瑶走进来的时候,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朴母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盖磕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像是敲碎了一室的沉闷。
“这是苏清瑶。”朴珍荣的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女朋友。”
苏清瑶的指尖被他攥得微热,像小时候他递给她糖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微微颔首,像在画室里对待评审那样坦然。桌上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她无名指的素戒上,闪得人移不开眼。
“珍荣,你这是什么意思?”朴母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像是怕惊扰了这顿饭局的平静,“家里没跟你说过……”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别把不该带的人带进这个家。”
“妈。”朴珍荣的声音没升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瑶瑶不是‘不该带的人’,她是我认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语气平稳,像一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头,没有多余的起伏,却让在场所有人听得心头一紧。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苏清瑶往身侧轻轻一带,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手悄悄传递过去,像是某种无声的支撑。
“您要是不喜欢。”他的目光落在朴母脸上,眼神里藏着情绪,却没有回避,“我可以带她住出去。但这辈子,我只会和她在一起。”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席间顿时响起几声轻微的抽气声。朴父放下筷子,目光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坐下吃饭。”
朴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开口。她只是悻悻地端起茶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那些话都压回肚子里。
苏清瑶坐下时,椅垫有些硌人。她悄悄抬眼,瞥见朴珍荣放在桌下的手正微微绷紧,便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他愣了愣,随即放松下来,反手将她的手包得更紧了些,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样东西。
席间的气氛算不上融洽,却也没到剑拔弩喊的地步。朴家的小辈们偷偷打量着苏清瑶,眼神里有好奇,也有几分善意——毕竟这位哥哥从小就冷着脸,还是头一回对谁露出这样柔和的神色。
上汤时,佣人照旧把汤碗往远离苏清瑶的方向推了推。朴珍荣没说话,只是起身舀了碗汤,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他低头撇去浮油,小心地将那碗热汤放在她面前:“你胃不好,喝点热的。”
苏清瑶低头看着汤面微微晃动的倒影,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画面——那个蹲在巷口,轻声细语地给她剥糖纸的朴珍荣。原来有些习惯,真的能刻进骨子里。
散席时,朴父单独叫住了朴珍荣,示意他进书房。苏清瑶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心中莫名有些空荡。她还没来得及走远,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是朴母。
“苏小姐。”她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点居高临下,“你和珍荣,不合适。”
苏清瑶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审视。“阿姨觉得哪里不合适?”她问,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我们朴家不需要一个只会画画的儿媳妇。”朴母扯了扯嘴角,语气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给不了他任何助力,只会拖累他。”
苏清瑶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摸了摸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阳光透过窗缝洒进来,照在那枚徽章上,反射出一抹温润的银光。她缓缓抬头,语气依旧平和:“阿姨说错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来拖累他的,我是来陪他走下去的。”
“走下去。”朴母冷笑一声,语气里多了一丝讥讽,“你知道朴家的生意有多复杂吗?你能帮他处理家族事务吗?别开玩笑了。”
苏清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笑,指尖在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上点了点,动作从容而笃定:“那阿姨觉得,谁配站在他身边呢?”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滴水落在滚烫的锅里,没有炸裂,只是缓缓地渗透进沉默里。她靠在椅背上,手指顺着杯沿轻轻摩挲,像是在画室里讨论调色盘上的颜料,每一笔都精准,不急不躁。
“至少得是门当户对的姑娘。”朴母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式的优越,“懂规矩,能帮衬他打理家事,而不是整天抱着画板瞎折腾。”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苏清瑶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讥讽,仿佛在看一个注定无法融入他们圈子的人。她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已经预见到对方会如何被这场谈话击溃。
苏清瑶只是抬眼,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像她面对评审时那样平静。她看着朴母,嘴角轻扬,却不是笑,而是一种笃定的温柔:“他只要我。”
这句话轻轻落下,却比任何一句锋利的争辩都更让人无从反驳。它不带怒意,也不带哭腔,只是一个女孩站在光里,告诉所有人——他选的是我。
“他只要我。”她说得轻,却说得准。仿佛这两个字从来就不需要高声喧哗,它们早就刻在骨子里,如今不过是从她口中落进风里。
朴母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什么刺到了心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被那句堵得死死的。
她能列出一百个不合适的理由:家世、背景、事业、人脉……可最后才发现,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那个男人只问了一句——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剩下的所有反对,都敌不过他那句“我只要她”。就像她年轻时也问过丈夫:“他真的爱我吗?”丈夫说:“爱到愿意为你放弃继承权。”她才点头嫁了进去。
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画画的姑娘牵着走。她咬住牙,指尖摩挲着杯壁,冷声道:“你倒挺会哄人。”语气里藏着讥讽,却不再那么锋利。
苏清瑶没再看她一眼,而是转身望向书房的方向。门还关着,里面传出低沉的谈话声,是朴父和朴珍荣在交谈。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顺着杯沿轻轻摩挲,眼神却早已飘进了那扇门里。她知道,他在为她对抗着什么。就像她站在这里,用最平静的语气,守着他们共同的决定。
门外的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她的帆布包,露出里面的向日葵徽章。银质的光泽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像是某种隐秘的昭告——
她不是来讨好谁的,也不是来求谁认同的。她是来陪他走下去的人,哪怕前路再多风雨,也拦不住他的手伸出来,稳稳牵住她。
朴母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个女孩,明明该是被她击溃的,可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被动摇的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温热的茶,想起小时候珍荣第一次牵着苏清瑶回家的画面。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画本,夸她画得好。
如今她依旧画得好,只是画里的主角,已经不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
书房里,檀木香混着烟草味在空气里弥漫。朴父坐在红木书桌后,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着的烟。他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儿子,目光沉沉:“你和她,差七岁。”
朴珍荣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知道父亲指的不只是年龄——小时候苏清瑶总跟在他身后喊“小叔叔”,巷口的槐树下,他给她编过柳条帽,替她赶走抢糖吃的野小子。那些带着奶气的依赖,曾是他少年时代最柔软的记忆。
可现在,她不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丫头了。她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能让他心跳失控。她已长成一个能站稳脚跟、敢爱敢恨的姑娘。
“她刚上初中那年,你去国外读大学。”朴父翻开桌上的相册,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十四五岁的少年牵着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背景是苏家巷口的老槐树,“那时你说,要把她当亲妹妹疼。”
“爸。”朴珍荣的声音有些发紧,眼神却坚定地落在父亲身上,“感情不是规划出来的。”
他想起第一次在酒会上重逢的场景,她穿着白裙子站在画架前,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那一刻他才惊觉,记忆里的小丫头早就长开了,成了能让他心跳失控的模样。
朴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没放下的披肩。她听到父子间的谈话,眼里泛起一丝水雾。她将一沓照片摔在桌上,正是苏父之前给朴珍荣看过的那些侧影。
“亲妹妹?”她的声音发颤,语气中透着几分讥讽,“会藏着你的照片?会在枕头底下压着你和别的女人说话的侧影?她心里那点煎熬,你当我看不出来?”
“妈,那些都是误会——”朴珍荣刚想开口,却被母亲打断。
“是不是误会不重要!”朴母的声音比刚才更激动了些,“重要的是,你们跨过了那层关系!邻里街坊谁不知道她喊你‘小叔叔’?你让她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朴父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张氏那边托人递了话,说只要你和苏清瑶断了,城西的地还能谈。”
朴珍荣扫都没扫那份文件,只是盯着父亲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执拗:“您当年为了娶妈,放弃了爷爷安排的联姻,也是这么想的吗?”
朴父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想到儿子会翻出这段旧事。
“您说过,感情里最要紧的是心甘情愿。”朴珍荣继续道,声音轻了些,却像把刀子,一点一点削进父亲的沉默里,“我对她,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
他拿起桌上的合影,指尖拂过照片里小姑娘的羊角辫,像是要从那张旧时光里汲取力量,“七岁的差距,不是鸿沟。是我看着她长大,比谁都清楚她有多好;是她知道我所有的别扭和软肋,却还愿意牵着我的手。”
朴母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儿子眼里的坚定,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日子。
那时她也只是旁人眼里“配不上”朴家的姑娘,是丈夫一句“我只要她”,堵住了所有闲言碎语。
而今,儿子站在她当年的位置,用同样的方式,守护着他的选择。
她终于放下手里的披肩,轻轻说了句:“她……不是来拖累你的吧?”
朴珍荣转头看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像少年时那样温柔:“她是来陪我走下去的人。”
朴珍荣忽然转身,拉开书房门时,动作急促得像是怕错过什么。苏清瑶正站在廊灯下,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在阴影里闪着微光,像是某种隐秘的信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一眼身后的父亲,只是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往门内带。力道有些急切,指尖压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锁进自己的臂弯中。
“朴珍荣你——”苏清瑶刚开口,就被他圈进了怀里。红木书架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张厚重的幕布,将外界的声音隔绝。
他低头吻下来的时候,苏清瑶忽然看清了朴母眼里的那抹轻蔑从何而来。不是对她家世的鄙夷,也不是对她职业的不屑,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未来的恐慌。就像当年,朴父为娶她与家族决裂,如今她也怕珍荣会为了爱情,把原本顺遂的人生亲手撕碎。
这个认知像温水漫过心口,她绷紧的脊背渐渐松弛下来,指尖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回应着他藏了太久的歉意和温柔。
朴珍荣的吻带着烟草与檀木混合的气息,从急切的试探慢慢变得珍重。他像是要把那些分开的日子、那些藏在心底没说出口的爱,都揉进这个吻里。
“老婆。”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滚烫,声音低哑,“对不起。”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听见他声音里压抑的哽咽:“以前总想着先摆平一切再找你,以为那样是保护你,其实是我太懦弱。”
她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听着窗外梧桐叶轻轻摇晃的声音。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他不是不想给她光明正大,而是怕自己不够强大,护不住她。
“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是我错了。”他的声音低沉又痛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眼角的湿润,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别恨我,好不好?”
苏清瑶抬头望着他,眼底的湿润一点点晕开,却笑了。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原谅了他的迟疑。
“我不恨你。”她轻声说,指尖顺着他的衣领滑下去,像是要解开他心里的结,“我只是想听你说出来,想听你告诉我,你是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朴珍荣愣住了,随即低头再次吻住她,这次的吻多了几分坚定。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之间再没有犹豫和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