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窗外蝉鸣乍起,一声叠着一声,像是替这迟到的夏天唱了一首热闹的歌。风穿过画室,掀动画纸边缘,也撩起两人心头的柔软。苏清瑶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些年错过的时光,正在一点一点补上。

“走,带你去个地方。”朴珍荣忽然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画室深处走。他步伐沉稳,却带着点隐忍的急切,像藏着什么不愿再等的念想。

她跟在后面,指尖被他攥得微热,像是要牵着她跨过某个藏了太久的门槛。她仰头望向他背影,忽然想起母亲说的那句:“男人啊,心里揣着事儿的时候,脸上总爱装得硬邦邦的。”

他停在画室角落的一个旧木柜前,柜子锈迹斑驳,锁扣上却还挂着把铜钥匙。“我一直想给你看这个。”他弯下腰,手指摩挲着锁孔,像是在确认它依旧紧闭,又像是在酝酿开门时的勇气。

柜门吱呀一声开启,扑面而来的是纸张与颜料混杂的气息。十几只纸箱整整齐空白箱子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写着“瑶瑶的画”。

“这是……”苏清瑶蹲下来,指尖拂过最上面那只箱子的边角,忽然笑了。那是她十五岁时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叔叔”,还画了个缺了角的太阳。她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少年时画废的草稿,有些被她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有些被她随手塞进画板缝隙,没想到,他竟全捡了回来,一张张抚平,用牛皮纸包好,连她画坏的素描都留着。

“这是你第一次画我。”朴珍荣从箱底翻出一张画纸,递到她眼前。纸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眉眼温柔,只是左手少了根手指——那是她十五岁那年气鼓鼓时画的,怎么也记不住他左手小指上有道疤。

“你说当时我气得把笔摔了,说我‘小叔叔的手太难画了’。”他指尖点了点那处空白,“可你知道吗?我偷偷补上了。”他翻过画纸,在背面添了几笔,手指轮廓终于完整。

苏清瑶看着画纸,忽然想起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画室的窗,落在她身上。他坐在模特椅上看文件,她握着画笔在一旁捣乱,笔尖戳他手背,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把她揽进怀里,说“慢慢来”。

“还有这个。”他再次从箱底拿出一个铁皮盒,打开时叮当作响。盒子里全是些细碎的温柔——她掉的第一颗乳牙,被他用红线串起;她折的歪歪扭扭的纸船,被他小心收好;甚至还有她偷藏在他西装口袋里的糖纸,印着向日葵图案的那种。

“你怎么什么都留着?”她捏起那张糖纸,眼眶忽然发热。那年她跟他闹别扭,偷偷把最爱的糖塞进他口袋,想等他发现时主动求和。结果他出差去了伦敦,这张糖纸竟被他带了一路,留到现在。

朴珍荣没说话,只是从最底下的箱子里抽出个相框。照片上是穿着学士服的他,身边站着扎羊角辫的她。她手里举着一支向日葵,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偷到糖的小猫。

“你看。”他指着照片背面,那里有一行字,是他的笔迹,“等她长大,就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她仰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掌心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温度烫得人心里发颤。“告诉她,”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在她心尖上敲鼓,“从她举着向日葵跑向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她走。”

窗外蝉声又起,一声声撞在玻璃上,像是替他重复那句藏了太久的话。苏清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画面——也是这样的夏天,他把她架在肩上,穿过老槐树下的光斑,去买巷口的冰棍。她举着两根绿豆沙,一根递给他,一根自己咬着,甜得眯起眼睛。

那时的风里,好像就藏着此刻的温柔。

“那现在呢?”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狡黠,“现在可以说了吗?”

朴珍荣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没有急切,没有试探,只有稳稳的笃定,像把所有的等待都揉进了舌尖。

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条纹状的光斑,像给这段迟到的时光,盖了个温柔的章。

许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全是她的气息。“苏清瑶,”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角,语气认真得像在立誓,“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到现在,以后也会一直喜欢。”

她忽然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知道啦。”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哭腔,却又透着藏不住的雀跃,“我也是。”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相框里的照片,露出背面那句“等她长大”。原来时光从不会辜负真心,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喜欢,总会在某个蝉鸣的夏天,被风轻轻吹开,露出最柔软的模样。

朴珍荣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把这些年的空白都填满。他忽然想起父亲昨晚说的话:“喜欢就去追,别学我当年,让你妈等了三年。”

原来有些等待,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他忽然说,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我妈说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苏清瑶从他怀里抬头,眼里还带着水汽,却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阿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他低头替她擦去眼泪,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藏了二十年的心事,在她眼里就像透明的。”

她忽然想起母亲说的“缘分绕再远的路也会回来”,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大人们早就看穿了一切,只是在等我们自己,把绕了圈的时光,走回原点。”

夕阳西下,两人牵着手走出画室。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条温柔的路,通向巷口的方向。苏清瑶望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张伦敦街头的素描。他攥着向日葵明信片的样子,原来那时的他,就已经在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回来了。

“朴珍荣,”她忽然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样东西,塞进他手心,“这个给你。”

是枚向日葵徽章,跟她帆布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亮些,像是把阳光揉了进去。

“以后别再弄丢了。”她踮起脚尖,替他别在西装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喉结,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这次,换我跟着你。”

他低头看着那枚徽章,在夕阳下闪着光,忽然握紧了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巷口走。

“好啊。”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像被风吹响的风铃,“回家。”

老槐树下的路灯亮起来时,他们的影子终于交叠在一起,再也没分开过。

推开朴家大门时,灯光从玄关洒落,饭菜的香气顺着走廊漫过来,混着老槐树下的风铃声,像是某种隐秘的温柔。朴母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却故意嗔怪:“珍荣这孩子,怎么才把清瑶带回来?排骨汤都快炖烂了。”

苏清瑶刚想打招呼,就被朴母拉着往餐厅走。“快坐快坐,阿姨给你留了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刚出锅的。”她低头看着碗里那块夹得极重的排骨,指尖轻触领口的向日葵徽章,忽然想起十岁生日那天。朴珍荣用易拉罐的铝皮给她剪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边缘划手,可她宝贝地别在书包上,直到褪色都舍不得摘下来。

“这徽章看着眼熟不?”朴母笑着又添了一勺糖醋汁,目光落在苏清瑶领口,“是不是小时候珍荣给你做的那个?”

苏清瑶愣了愣,指尖摩挲着徽章的轮廓,忽然笑了:“嗯,那时候他总说‘等你长大’,可我还没长大,他就把婚约撕了。”她抬眼,正对上朴母温柔的笑,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下心尖。

朴珍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耳尖微微发红,步伐却稳得像要扛住什么。他把汤碗放在苏清瑶面前,低声说:“小心烫。”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朴父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报纸,眼角却偷偷瞟着这边。直到朴母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才清了清嗓子,放下报纸开口:“清瑶啊,听说你要去朴氏实习了?”

“嗯,明天就去报到。”苏清瑶挺直脊背,像是在汇报工作,又像是在证明什么,“我会努力的,不会给珍荣丢脸。”

朴父点点头,忽然笑了:“我们朴家的人,不用给谁丢脸。”他往朴珍荣碗里夹了块排骨,语气里带着点温和,“以后在公司,该管的就得管,别总想着护着。”

朴珍荣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清瑶用脚悄悄踩了下脚背。她冲他眨眨眼,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像小时候替他背黑锅的模样。

晚饭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结束。朴母拉着苏清瑶说悄悄话,朴父则把朴珍荣叫到了书房。苏清瑶趴在门缝上偷听,被朴母笑着拉到客厅:“让他们爷俩聊聊,这么多年的疙瘩,也该解开了。”

客厅的墙上挂着朴珍荣小时候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背着扎羊角辫的她,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苏清瑶盯着照片,忽然想起朴珍荣说的那句“从她举着向日葵跑向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她走”。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甜。

“阿姨都知道。”朴母端来切好的西瓜,语气里带着点感慨,“他在伦敦那几年,枕头底下总压着你送他的画。每次视频,三句话不离你,说你画画进步了,说你考上大学了,说你……”

“阿姨!”苏清瑶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瓜,连忙打断她。

朴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喜欢就大大方方的。我们珍荣看着闷,其实心眼实,认定了就不会改。”她顿了顿,眼神温柔下来,“你们俩啊,就像那棵老槐树,绕了那么多年,根早就缠在一起了。”

书房门开时,朴珍荣和朴父脸上都带着笑意。朴父拍了拍朴珍荣的肩,又看了看苏清瑶,语气沉稳:“明天我让人事给你安排个好师傅,跟着学。”

苏清瑶刚想道谢,就被朴珍荣拉住了手。“不用,”他看着她,眼里闪着光,“她的师傅,我来当。”

朴父挑眉,却没反驳,只是哼了一声:“别耽误工作就行。”

离开朴家时,夜风格外清爽。朴珍荣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老槐树下。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像是无数个他们一起走过的夜晚,一帧帧铺展开来。

“明天第一天上班,紧张吗?”他低头问她,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有点。”她老实回答,却忍不住笑了,“不过有师傅带着,应该不怕。”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克制的颤抖。“瑶瑶,”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谢谢你。”谢她没放弃,谢她等了这么久,谢她愿意穿过时光的褶皱,重新走到他身边。

苏清瑶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那张写着“她喜欢向日葵,就像我喜欢她”的素描。原来有些喜欢,真的能跨越山海,抵过岁月漫长。

“朴珍荣,”她抬头,眼里的星光比月光还亮,“我们回家吧。”

这次,他没有再犹豫,握紧她的手,一步步往巷口走。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替他们唱一首温柔的歌。

第二天一早,朴氏大厦的电梯缓缓升至十三楼。员工们偷偷打量着总裁身边的女孩,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格外显眼,却被朴珍荣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挤到。

“到了。”电梯停在十三楼,他伸手替她按开按钮,语气自然得像早已习惯,“我带你去设计部。”

苏清瑶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藏在雨里的等待,那些埋在沉默里的温柔,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设计部的员工们惊讶地看着他们走进来。朴珍荣没有理会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只是指着靠窗的位置说:“那是你的工位,画架我让人搬过来了。”阳光落在画布上,向日葵开得正盛。

苏清瑶看着那抹鲜亮的黄,忽然笑了。阳光透过画布洒在向日葵上,也洒在她的脸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祝福。从今天起,那些绕了圈的时光,终于要朝着同一个方向,热烈生长了。

她的身边,永远会站着那个愿意为她淋雨、为她等待、为她把所有温柔都捧在手心的人。

设计部的工作比苏清瑶预想的更具挑战。第一周接触的项目是老城区改造,需要在保留历史风貌的基础上融入现代设计。草图改了三版,可甲方依旧没松口。周五傍晚,她对着电脑屏幕叹气,指尖无意识地戳着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像是在给它加油打气。

朴珍荣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她把下巴搁在键盘上,像只泄了气的小兔子。

“还在忙?”他走过去,弯腰看屏幕,“这里的檐角弧度太硬了。”

他伸手拿过绘图笔,在屏幕上轻轻勾勒,语气忽然变得柔软:“老槐树的枝桠是弯的,老房子的屋檐也该带着点温柔的弧度,就像……”

他顿了顿,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就像你小时候跑起来,辫子晃悠的弧度。”

苏清瑶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她抢过笔,沿着他画的弧线延伸,在檐角处添了串风铃的图案。

“这样呢?”她抬头问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朴珍荣点头,指尖轻点屏幕角落,“再加一片飘落的槐树叶。”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怕她跑远似的,把那些藏在回忆里的温柔都压进语气里,“风吹过时,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他顿了顿,忽然笑出声,“像不像那年你追着落叶跑的样子?”

苏清瑶握着笔的手一颤,忽然停下动作,眼底泛起一层水汽。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仿佛真的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穿着红棉袄,举着一片金黄的槐树叶,蹦蹦跳过去追他的背影。她笑着喊:“小叔叔你看,它在飞呢!”而他背着画板走在前面,脚步故意放慢,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纵容,“是啊,它在飞。”

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风,“像极了。”

朴珍荣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轻轻抚过她发丝间的柔软。夕阳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暖光,连带着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也变得金灿灿的。

“好了。”他抽走她手里的绘图笔,合上电脑,“剩下的明天再说。”

“可是甲方那边——”

“甲方那边我去沟通。”他弯腰拿起她的帆布包,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千百次,轻轻挎在肩上,“现在,该去吃巷口的馄饨了。”

苏清瑶仰头看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没说什么,只把脸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衬衫上熟悉的雪松香,心跳一点点稳下来。

他低头看她,唇角扬起一抹笑,“今天这版,我很满意。”

“不是因为设计,是因为我吧?”她闷闷地问。

“都有。”他低声说,喉结滚动,掌心轻轻覆上她手背,“但更想带你去吃馄饨。”

她忽然抬头,眼底亮晶晶的,“小叔叔是不是……有点想我了?”

“嗯。”他没否认,也没多解释,只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巷口走。老槐树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替他们唱了一首温柔的歌。

晚风卷着夏末的热气,穿过巷口时被朴珍荣轻轻一拉,把苏清瑶带进了风里。她仰头看他,发梢被吹得扫过脸颊,带着槐树叶的清香。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动作稳得像小时候带她去买糖画。

老槐树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替他们唱了一首温柔的歌。苏清瑶靠在他身旁,听着那串轻响,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委屈都化开了,只剩下一点点软,藏在掌心里。

“小叔叔。”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要糖葫芦是什么时候吗?”

朴珍荣脚步一顿,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忽然变得柔软:“那时候你才五岁,扎着羊角辫,抱着我的腰不放,非说‘小叔叔最好了’。”

苏清瑶噗嗤一笑,指尖摩挲着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徽章,像是在触碰过往的温柔:“后来你买了三串,我说要全吃完,结果撑得半夜发烧。”

他笑着摇头,唇角扬起的弧度藏着心疼与宠溺:“你爸那次骂我太惯着你,可他自己还不是偷偷去巷尾买退烧贴,怕你再喊‘小叔叔最好了’。”

两人走到馄饨摊前,石板路上的水洼倒映着路灯的光,波纹一圈圈荡开,像年少时的心事,一层又一层地往深处推。摊主掀开锅盖,一团白雾腾起,混着虾仁和紫菜的香气,在空气中织成一片家的味道。

“两碗虾仁馄饨,多加紫菜?”老板一边捞面一边笑,声音里透着熟悉的烟火气。

“对。”朴珍荣点头,顺手拉开小马扎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上,“再加个糖糕,刚出锅的。”

苏清瑶捧着热汤碗,指尖被烫得轻轻蜷缩,却舍不得松开。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混着虾仁的鲜气,像是把整个老巷的烟火气都盛进了碗里。她低头吹了口气,热气氤氲着睫毛,模糊了视线。

“那天你把我送回家,自己淋成了落汤鸡。”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雨夜,低声呢了一句,“可你还笑着说‘别感冒’,好像你从没湿透一样。”

朴珍荣没接话,只是低头剥起虾仁。他的指甲划过虾壳,动作熟练而专注,像是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我以前总以为,只要不动声色地护着你,你就不会受伤。”

他顿了顿,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她碗里,像是为她添了一块温软的依靠:“可后来发现,我越是沉默,你反而越委屈。”

苏清瑶望着他,眼底泛起一点水汽。她没说话,只是低头舀了一勺汤,鲜香混着葱花的滋味滑进喉咙,暖得她鼻尖发酸。

“其实我不在乎你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站在我身边。”

她抬眼看他,目光澄澈却藏着点倔强:“就像现在这样。”

朴珍荣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情绪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划过发丝时带着点痒,像是要把那些年错过的抚摸都补回来。

“下周项目评审,我陪你去。”他低声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要是甲方敢挑刺,我就……”

“你就怎么样?”苏清瑶立刻接话,眉眼间多了几分促狭,“拿朴氏的股份砸人?还是直接把人请去家里喝茶?”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眼角的笑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我就说这设计里的风铃,是按我家小姑娘最喜欢的样式画的。”

苏清瑶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舀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那抹笑藏在热气里,只露了个边,却比任何语言都更鲜活。

“你家小姑娘……”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像是要把这句话嚼碎了再吞下,“是不是太难搞了?”

朴珍荣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根上,像是在确认那片绯色的来源。他忽然伸手,用拇指蹭了蹭她的唇角,替她拭去一滴汤渍。

“你是难搞。”他声音低哑,带着点笑意,“可我喜欢。”

苏清瑶咬住下唇,像是要把那份甜意锁在嘴里。她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汤面,忽然想起他书房里那两只并排放置的银质书签。它们像是一直在等,等她回头看一眼,等她读懂他藏在沉默里的喜欢。

“其实我不是不想信你。”她忽然开口,声音轻了些,像是终于愿意卸下点防备,“只是我太怕了。”

他没问怕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腹碾过她掌心的纹路,像是要替她抚平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安。

“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面对这些。”他低声说,像是对着某种承诺宣誓,“你说过的委屈、猜疑、等待……我都记着。以后,我会用余生把这些都还给你。”

苏清瑶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光。那不是商界精英的锋利,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纵容,而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温柔。

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像是要回应他的誓言,又像是要封存过去所有的犹豫。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对他许愿,也是在对自己许愿,“以后我不会再躲了。”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桠,掀起他们的衣摆,也掀起两人之间最后一道沉默。那一刻,风铃又响了,一声接一声,像是在替他们歌唱,唱一首关于重逢与归属的温柔之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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