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个月后
小怜无语地舒出一口气“实在不行的话，姐姐妹妹们就再多看看戏吧，装得实在是不太好”
小紫揪着帕子尴尬地说“呵呵呵呵，没有啊，我们怎么了么？”
“原本我也不想多问，可是你们实在是太明显了，现在就连吃饭都吃不进去，我若再不开口，各位姐姐妹妹们不得愁死。”
“说吧，这几日来你们瞒了我什么？怜月楼怎么了？”
老鸨尬笑着走过来“怜月楼能有什么事儿啊，呃，是这个呃…”
小怜抬眸扫视“我知道了”
所有人看向她
“是不是，霍公子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这才走多久啊”
看着大家的神情，小怜柳眉一皱
“出了什么事对不对
他不愿见我，不想让我知道。
所以叫你们不要告诉我，是么”
“小怜你别生气！”
“他回来了多久”
“…大概半个月吧”
“半个月…”小怜的脸色已开始变得难看。
“姑娘你别生气啊！我们也不想瞒你”
“他在哪？”
“小怜你别生气，我们”
“我很难不生气
他瞒我也就算了，你们怎么也合伙瞒我。”小怜面如冰霜“若非情况恶化，这几日你们也不会如此焦虑。告诉我他在哪里，这件事算是我猜出来，既然他决定这么做就该明白我会知道，你们之间不算违约”
“霍大侠不是有意要瞒姑娘的，实在是…”
小怜定定看向她“带我去，是非对错我会亲自看。”
一处偏僻的小院里
烟雾顺着门窗透了出来，呛得大家伙后退几步
小怜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就在这里？”
“姑娘我这就去叫霍公子！”潇潇想着提醒一下霍思铭，谁知被自家姑娘拦住。
“站在那儿，
我要亲自去看看”
小怜站在原地，看着散在空气中的烟雾，手中的帕子被攥得皱起来。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一时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努力平复呼吸。
而周围的姐妹们却眼尖地发现，她嘴角那抹常年挂着的，如春风拂面版的笑容正一寸寸褪去。就连那双柔柔的眉眼都冷了下来。
这十年来，谁见过这样的小怜。一个时辰前这个温柔的姑娘还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争吵，没人敢去拦她。
门被打开，属于烟雾的那种熏气让小怜下意识闭眼，
再度睁眼时才发现房间昏昏暗暗，满地的酒壶，她在往更角落的地方看，习惯性的假笑瞬间消失。
曾经那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青年颓在角落里，手中拿个烟斗，像大街上疯了的乞丐。
或许是许久不见阳光，青年眯着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沙哑着声音说
“把门带上，桌子上有钱，给我在带几壶酒来”
“霍大侠！！”潇潇紧跟着进来赶紧提醒，却被自家姑娘狠狠瞪了一眼。
迟钝的青年思考片刻后突然僵住，定定地看向了烟雾中那抹暖黄色的身影。
“我…”
“你怎么可以碰这种东西！！”小怜头一次急步而来将那烟斗夺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是不是疯了！”
霍思铭终于看清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满目的思念与悲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了头不敢看她“小怜姑娘的手怎么样了”
小怜就连深呼吸调整心情都做不到，那股子带着呛人燥意的粗劣的烟草味熏得她头疼。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霍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霍思铭无脸见她，又怎么配拿她的帕子。
小怜将帕子放在他的腿上，然后要将窗子打开
“小怜姑娘，别开窗了”
别开窗了————
小怜开窗的手一顿，心中已大概明了，而且那位莫公子并未回来。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沉默，荡漾开来
青年率先开口
“怜儿，屋里头实在熏人，你先出去吧”
“是现在出去，还是永远”
没人回答她
潇潇呆呆地站在原地，见姑娘冲她挥了挥手，犹豫片刻还是走出去拉上了门。
“霍公子已回半月，却不愿见小怜，是想着最好永远不见么”
霍思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没想到下一刻便被一双柔荑薅住了衣领，骤然束紧的领口叫他抬起头来
他看见了美人气得涨红的脸。
“起来。”
“起来！你给我起来！！起来！！！”
柔弱的女子扯着他的领子，他几乎可以半步不动，可是他看见了那被包裹着的手指。
霍思铭配合着站起来，姑娘死命扯着他，差点儿把自己绊倒被他扶住，却被她拍开了手
“怜儿，我对不起你，你就别管我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霍思铭不敢看她，垂下头的那一刻却被她细嫩的手卡住下巴硬抬起来
“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霍思铭看着她的眼睛，心下痛苦得不能呼吸“或许王伯就不该叫在下来！姑娘本不该救我！我霍思铭注定了什么都不是，还请姑娘松手，不要扰了自己清净”
“啪！”
他侧了脸，脸上火辣辣得疼，目光之余是透了淡红色的纱布。
“你觉得自己无能？你觉得自己不该活着？觉得老天不公？”小怜步步紧逼，直到将他逼到窗前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最惨！！”
“看着我！”
“看着我啊！！”霍思铭不敢看她，小怜干脆控制住他的脸不让他动
“你一个男子受了挫折！难不成就只会躲在这个破屋子里！缩在这里碰这种东西吗！！武行出来的汉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你不懂的，怜儿”
霍思铭浑浑噩噩地，就像是喝醉了酒，站也站不稳
“我不懂？我不懂？”小怜突然推开窗，阳光洒进来那一刻着实刺眼，他紧闭着眼，似乎头一次面见这个世界，他要走，他要退回那个角落
“霍思铭，你给我清醒点！！”
“啪！”重重的一巴掌，刺痛让霍思铭回了神，姑娘红彤彤的掌心映入眼帘，下一秒他再度被扇了一巴掌。
“你清醒没有！！”
领子被重重一拉，两人的脸差点儿碰上，两双眼睛映出彼此。阳光下愤怒的美人面美得惊心，而那双清透的眼眸映出了自己
头发散乱，衣襟歪斜，简直不堪入目。
“你要我这么说么？说我看错你了，说我真的看错你了！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霍思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惨，你觉得无力再改变了，自己就可以这样了是么？！！你告诉我！！”圆滚滚的眼泪落下
霍思铭下意识想拂去，却被小怜推开。她哭了，可神情却不是可怜兮兮的，而是愤怒的。
“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就没了爹娘？为什么我会被亲人卖到妓院？我那么没有尊严地活着，我只是想报仇而已，为什么仇人却先我一步死了？！”
“我便活该这样吗？我又要去找谁？我能去找谁问问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怜儿——”
“别碰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既然过得这么惨为什么还不去死！！！”
“怜儿！！！”
霍思铭捂住了她的嘴，那大滴大滴的泪打得他手背生疼，疼到心尖上。
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淡化。
小怜把他的手拨了下来，继续看着他说
“你知道么
我想过死，我只是想死而已
可是小哑巴又倒在了我的面前，她就那样看着我，那样惊慌那样害怕，她只是想活而已————她的身后有好多的姑娘，有那么多姑娘啊
那时我还在埋怨命运，命运多么荒唐啊”
“明明是我，是我的固执清高害了她…”
“怜儿，这不是你的错”
“不，如果我选对了，她就能活…
霍思铭，我原以为上次分别我们就不会再相见了”小怜握住他的手，含着泪的眼眸执着地看着他
“霍思铭，我已无力更改自己的命运，我不愿见你步步错，到最后无法回头，只能后悔”
见霍思铭还是没有她想要的反应，小怜退后几步，在沉默一会儿后捡起了烟斗，慢慢塞到了霍思铭的手上，他不想拿却被她两只手包着拿了起来。
“算了，
你接着痛苦吧
你也可以接着吸你这个破东西，接着在这里窝着，或许这些对你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如果你要当一个懦夫，就把从前种种通通忘掉。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来见我，从今往后我们只是陌生人，再也不会见面的陌生人”
姑娘转身就走，却被一只大掌抓住胳膊
烟斗重重落地，姑娘也被扯进了怀抱。
“别走！”小怜的挣扎在霍思铭的祈求下逐渐变轻。
“莫风死了…莫风死了…我的兄弟，我的兄弟都为了我死了”青年的泪毫无预兆地落在她的颈窝处。
紧接着，更多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像是从滚烫的心头直接喷涌而出，灼烧着她的皮肤，在她心里烧出一小片刺痛的印记。
这怀抱并不好闻，却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踏实，那样的
让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