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姑娘…”潇潇都快哭出来了“万一霍公子不带你走怎么办!”
“不走便不走啊”
“姑娘!!!”
小怜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活。“你不觉得,妓子救人是话本子里也不会写的故事么”
“我很骄傲。
在很多无聊的日子里,在很多痛苦的日子里,我总会想起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我也是个好姑娘”
“潇潇啊,像我这样的人,命贱得很,哪里敢指望别人呢”
“姑娘!!你别这样说!你是潇潇见过最好的人!”小丫头扑了上去,在她的怀中哭成一团。
“傻丫头……你才多大,见过几个人”
“小怜啊”老鸨带着几个姐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小怜看着她们的表情觉得格外好笑。
“怎么你们都来劝我这个”
“小怜,阿妈自然知道你心中有数,可是…你不想被赎出去吗,他在还好,你还能清净些,若是他不再回来怎么办?不然…你就求求他,将你带走…”
沉默荡漾开来
直到门口的姐妹腿开始变酸
“我若走了,阿妈的摇钱树不就没了”
“我还就差你一棵不成!”老鸨走了上来,接过眉笔替她描眉“你瞧瞧,这才几日憔悴成这样。阿妈了解你,你一直想走,想出去看看,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你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日子总要继续的,他家事繁重,我不愿让他为难。”
“霍大侠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回来接姑娘的!!”
小怜偏过头,潇潇还是看见了她苦涩的笑容
“怎么会呢”
“不会回的”
“姑娘!霍大侠还是对姑娘不一样的,不是么?”
“都一样的”小怜按住了潇潇挣扎的手 垂眸认真看她“潇潇啊,现在不要抱有希望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小怜明白眼下的局势,霍思铭也一直不与她说何时离去。但小怜有预感,霍思铭马上就要离开了。
在霍思铭即将离开的前几天,他们默契地同时断了联络。
直至今日
夜深人静之时,小怜的心乱得厉害。
明明万籁俱寂,她却仍旧觉得吵闹。小怜披上外裳静悄悄地下楼,静悄悄地穿梭在廊道里,最后推开了那扇门。
明月高悬,指引着她所有的路
他似乎忘记关窗便睡了,月光洒在他身上,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虫鸣阵阵,他像是累极了,睡的很沉。
小怜坐在塌边,看了他许久,无声的眼泪落下,落在了她抬起的帕子上。
“你可真会蛊惑人心”泪水顺着淡红的唇溜进口中,小怜轻声得感叹,就连窗外的虫鸣都能盖过她的声音。
“你知道么,这是头一次,大家都来劝我”
“你知不知道你看着真的很傻,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过往记忆交叠闪回,她竟觉得心脏抽痛。
“我竟然”她轻笑着叹息
“我竟然觉得我们的缘分……”
“怎么能如此草率”
光影穿梭,不知不觉间天已开始蒙蒙亮
小怜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缓缓俯下身,她望着他沉睡的眉眼,用视线抚摸他的脸庞,良久,才将唇瓣极轻地印在他的唇上,带着她杂乱的心绪。
一滴泪悄悄落在枕边,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小怜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离去。
她不曾习武,自然也注意不到那抓紧被子的手,注意不到那颤动的眼皮,还有蓄在眼尾的泪滴。
不敢道别的不止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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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迫在眉睫,只希望阿妈照顾好她,我一定会回来的!!”霍思铭转身上马,驾马离去。
没出多远,他还是没忍住便回首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粉色的衣角。
他失落地转回头,牵扯着缰绳。
“霍公子要是舍不得温柔乡,咱们也可以隔几天走啊!”身边的人轻佻打趣。
霍思铭冷着脸超过了他。
老鸨看着躲在门后的小怜无奈叹气。
马蹄声逐渐远去
小怜才从门后走出来,沉默地望着那越来越看不清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
泪滴顺着脸颊滑至下巴,最后滴落在手背上。
老鸨递过去一枚帕子,小怜却没有什么反应
“小怜,这是霍大侠留给你的”
小怜缓缓看过去,终究伸手接了过来
淡蓝色的帕子绣着有些笨拙但还算工整的两个字
霍 宋
心脏不由得刺痛,小怜再也忍不住了,悲痛地扑进老鸨的怀抱。“阿妈,阿妈,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好小怜,好小怜,霍大侠一定会回来的”
小怜摇着头,哭得身体一直颤抖。她痛苦的是这一别或许是永远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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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姑娘!不能在喝了,真的不能再喝了!”潇潇踢开满地的酒壶,跪在她身边。
美人泪眼朦胧,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将那酒碗贴近红唇
“姑娘!!”潇潇夺过了酒碗,里面的酒撒了她们一身。
小怜看着手上的酒液,染满红霞的脸浮现出讽刺的笑意。
“多讽刺啊”
“我以为我一直很清醒…我以为我一直会是最清醒的人。”
她突然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了下去
“这一切都是错的!或许管他就是错的!或许我本来就不该收留他!!”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管么?”熟悉的老头背着手走了进来。
小怜看清他那一刻下意识要擦去眼泪。
王伯长叹一口气,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既心疼又捉急“一直藏着,多累啊”
擦眼泪的手一顿,小怜颓废地放松了身体。后脑突然感应到抚摸。
小怜扬起头看过去。
老人家心疼地轻拍着她的头发。“老夫知道,你过得艰难”
眼泪模糊了视线,老人的身影与记忆深处那早已淡化的父亲逐渐重合
崩溃就像突然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她筑起的所有堤坝。那些强撑的冷静、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她对着眼前这个似真似幻的长辈,终于哽咽着脱口而出:“父亲,父亲,我该怎么办…我,我爱上他了”
王伯拿起酒壶给自己与她都斟了酒“唉————老夫陪你一起喝”
“王伯!”潇潇本要阻挡,却听王伯感叹“小丫头,你就让你家姑娘多喝些吧,夜里总归好些入梦”
对这个凄惨的姑娘
王伯也是头一次觉得无力,他不能再用自己的阅历去为年轻人开导,也不能私自替他人承诺。
只有一碗接着一碗的白酒,流不尽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