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完）

分别总是来得格外匆忙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马车的轱辘压过寂静的长街，与周围骑马护卫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姐妹们沉默地将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

“小怜，呸！我这嘴！宋清鸢姑娘”老鸨擦着她脸上的泪，自己也哭着笑。“好不容易盼来的好日子，怎么还哭呢”

“是啊，鸢姐！多笑笑！”

可是她们一个个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我可不可以明天再走”

“不，不行”老鸨坚定地把她抓自己手臂的手拿了下去。

“鸢姐！别再回头了”

“是啊，鸢姐！咱们这辈子能在这儿相遇，能亲眼看着你走出去，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

“对，鸢姐，一辈子不见是好事儿”

一辈子不见竟然已成祝福

宋清鸢看着她们，早已泪流满面。

霍思铭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他抬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余光瞥见姑娘们朝他递来催促的眼神，他便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宋清鸢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目光死死地锁在门口的众多身影上，希望能将大家伙记得更深些。

直到被轻轻塞进马车。车帘落下的前一秒，她看见老鸨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她看见小紫等人互相搀扶着望着马车的方向。

“鸢姐！！！一定要幸福啊！！！”

“别惦记我们！好好过日子！”

马车里的姑娘缩在马车角落，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

而她们都知道，不可以回头，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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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照顾宋清鸢的身子，两天的行程硬生生被拉成五天，同样为了更好地照顾宋清鸢，霍思铭选择和她一同坐马车。

在哀伤变淡后，马车的窗帘便被彻底打开，离开了那个满是痛苦的地方，在宋清鸢的面前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城外她见到了王伯带来的花朵，那样漂亮那样清新，头一次入住了那个破烂的酒家，头一次喝到了清泉，

原来，不用强颜欢笑，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叫做“小怜”的日子，是这样的。

阳光穿过窗子，细碎的光斑在她的脸颊上跳动。看着她笑的模样，霍思铭忽然觉得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比外头的日头更暖，比怀中的长刀更沉，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日午间，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马车刚刚停稳，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几个小伙子扬着个破锣嗓子嗷嗷喊

“师父师父！！”

“师父回来啦！！”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哎？咋还多了辆马车？”

霍思铭不好意思地看着清鸢挠头“这个，他们平时很稳重的”

清鸢笑了笑“活泼是好事的”

霍思铭率先出去，徒弟们刚要迎上来就被自己师父拒绝了，并用眼神示意安静些。

他们正要诧异，就见霍思铭冲马车伸出手来，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搭了上去。

这一堆徒弟瞪大了眼睛。

穿着青衫的美人被自家师父扶了下来。

“我去！！咱真有师娘！”

霍思铭无语地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我不是同你们说了么，我去接你们师娘去！”

“嘿嘿嘿！我以为师父骗我们的，寻思您去出任务去了么这不是！师娘好漂亮啊！！”

“我去，咱们师娘也太漂亮了吧”

“咦！师父高攀啦！”

十几个少年活蹦乱跳，让场面很难维持安静。

霍思铭看向清鸢，满脸的无奈

“这是我的徒弟们，别看他们鲁莽，实际上都是善良的人。”

“你们好”

“师娘好！！”异口同声的回答震得屋檐下的麻雀都飞了起来。

宋清鸢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嫩白的脸泛起红晕。

“师娘！今儿我们师兄做菜，可好吃了！您一定要多吃！”

“哎！师娘我去给您采花！”

“花儿有啥好的！我给师娘买糕点去！！”

“你就知道吃！师娘，我带您去看看师父练功的地方吧！！”

宋清鸢心里开心，可是到底未曾见过这种场面，她的身子僵硬，直到霍思铭半搂着她，见她抬头望向自己，立刻眨了眨眼。

“不紧张，我们一起走”

她被霍思铭半护着往里走，少年们簇拥在两边，热闹的脚步声和笑闹声响彻院子。阳光恰好越过门檐，在青石板上泼开一片暖黄，连带着青丝都沾了些暖意。

她突然抬首望向天空，望向最远的边际。

“怎么了”身边的男人温柔地问，她又落入那双充满爱意的眸子里，

双手被他牢牢握住

落不到实处的心微微一颤。

“这不是梦对么？”

霍思铭认真地看着她

“我也怕，怕醒了一切都不见了”

话音落时，他在众人倒抽气的目光里轻轻吻在她的额间。阳光漫过他肩头，落进她骤然睁大的眼里。

“清鸢，”他望着她，声音郑重得像许下一生的诺言，“我爱你”

在徒弟们不加掩饰的高呼声里，在暖洋洋的日光里，那些痛苦的、不安的日子终于在此刻禁锢。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温热的掌心，明亮的眼眸，还有那句“我爱你”。

她忽然笑了，水盈盈的眸子映着天光。

“抱一抱！！抱一抱！！”那个活泼的小弟子带头起哄

怂恿声带来的羞怯被浓烈的爱意压过。霍思铭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仿佛要将满腔的喜欢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宋清鸢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听着他强劲的心跳。

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镀了层金边，徒弟们的笑闹声被风吹远，天地间只剩下相拥的温度，还有那无声流淌的甜。

他们是幸运的，无比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