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照着这药单煎药吧。”大夫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了霍思铭，然后看着他，沉声叮嘱，“你家夫人积了不少暗疾，得好生静养着，切不可再动气受累。”
“好！好！”霍思铭连声应道。
周围的小姐妹嬉笑着对视
待大夫离开，霍思铭替小怜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清鸢，我去煎药，一会儿就回来。”
他刚要起身，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被角伸出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霍思铭心头一紧，立刻用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焐着，低声哄道：“清鸢，我马上回来，不走远。”
抓着他的手却没松
一旁的小紫看在眼里，上前帮忙
“霍大侠，煎药的事儿我跟姐妹们盯着就好了。您呀，安心陪着夫人就是。”
明显的戏谑之意让刚才还坦荡应下的霍思铭红了脸。
小怜像是攒了点力气，颤颤巍巍地想坐起来。霍思铭吓得赶紧扶住她，满眼担忧。他干脆绕到榻后坐下，让她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双臂轻轻环住她的腰，像圈温暖的屏障，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里。
小怜往他怀里缩了缩，将头轻轻抵在他颈侧，听着底下跳得不算平稳的心跳。方才因为疼痛而绷得紧紧的脊背被这声音安慰着松动。
霍思铭抱着她，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目光落在她微微肿起的侧脸，还有掌下隐藏在衣裳下未愈的伤痕。心疼裹挟着密密麻麻的自责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把半张脸埋进她的秀发里，轻轻地吻飞起来的发丝。
小怜起初没察觉出异样，直到身后传来极轻的颤抖。她侧过头往上看，撞进了霍思铭泛红的双眸中。此刻那双眼蒙着层水雾，像扰乱的星河，剑眉委屈地轻蹙。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一滴泪便毫无预兆地坠下。
心脏又开始乱跳，像被什么攥住了，又酸又软。
小怜轻轻弯了弯唇角，抬手替他拂去下巴上挂着的泪滴。霍思铭的手轻轻覆上她被打肿的脸颊，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微微摩挲。
“疼么？”
其实是疼的，小怜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思铭”她的声音那样的轻，那样的柔
“嗯，我在”
她伸出柔荑抚摸他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不复往日那样，添了许多粗糙。
这两年他一定很累
“你变黑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察的疼惜。
“这两年总在外头跑，是黑了些。”他应着，声音有些发哑，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脸上。
“你变瘦了。”她的指尖滑过他的下巴，和记忆中比他清瘦了不少。
“还好。”他喉结动了动，咽回了哽咽“清鸢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嗯？”小怜抬眼，正撞见他眼底迅速又攀上来的红。方才忽视的酸涩被他这一眼勾了上来，此刻竟莫名生出几分委屈来。
“阿妈一直待我很好。许是天太热，夏日里总没什么胃口罢了。”
她们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霍思铭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
“你是想我的，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说罢，他将那块绣了字的帕子还给了她，然后迫不及待地从贴身处掏出另一块帕子来。
“这是？”
小怜接过，指尖触到熟悉的布料，又瞥见帕子边缘那圈云纹，心头莫名一动，几分疑惑漫上来。
“这，这是你上次手受伤，扔了不要的……”霍思铭说着耳尖又红了，忙匆匆转了话头
“我好想你。”
“我怕你忘了我，所以这三年，一直给你写信。”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喉结滚动，眼眸透着失落“可是，你都没有理我”
“我总怕写多了惹你烦，可又更怕，怕你早就把我忘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这块帕子陪着我的时候，才能让我感觉到你一直在我身边。”
宽大的手掌带着有些厚的茧子缓慢地覆上她的手。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手，随后缓缓探入她的指缝，一点点一点点地贴过去。直到十指扣住，他才紧了紧手。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仿佛要将她的手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清鸢，我想带你走”
“这几日我疯狂赶路，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他牵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乱跳的心口“可是，清鸢你保留着我的信件，还有帕子”
他抬眼望她，眸子里盛着满满的认真，还有那藏不住的期待。
“清鸢，我喜欢你。”
“我想守着你，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一辈子”
他微微倾身，声音里添了点小心翼翼的恳求：“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对么？”
小怜轻轻挣开他的手，他不愿松开又不敢用力。
指尖抽离的瞬间，她看见他倏地暗了下去。在他来不及过分伤心时，小怜抬起了手。
如玉的指尖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温柔掐住了他的下巴。在他骤然瞪大的、满是震惊的眼神里，她闭上了眼仰头吻了上去。
那吻很软，仿佛下一秒就会化在唇上。
那吻很重，重得好像要磕到牙齿。
几瞬后，她便退开些许，他下意识跟随，被她轻浅的笑声唤回了神志。
他们鼻尖相碰，一个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一个眼中痴迷，方才的失落早已无影无踪。
“傻子，这算不算给你机会？”
话还没说完，他已循着那点柔软追了过来。唇瓣相抵，带着克制不住的思念情动细细厮磨。他的吻格外温柔却又格外急切。
直到她实在忍不住脸颊的刺痛闷哼一声，霍思铭才猛地回神，紧张地看向她的脸。
“没事吧！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我”
“都怪我！如果我早些回来的话！”
她捂住了他的嘴。
她已不再掩饰眼中的情意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
未禁的话语被淹没在满怀的拥抱里，女子勒紧的手臂因为疼痛而颤抖，却不曾松开。
他低头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一手牢牢圈住她的腰，另一手轻轻抚过她汗湿的后颈，最后一遍一遍抚摸她的后脑。
在这一刻他们都被无与伦比的幸福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