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的邀约
血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苏念下意识想去触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令牌与玉佩重新落回她掌心，此刻已合二为一，表面的彼岸花图案仿佛活了过来，花瓣边缘流淌着淡淡的血色光晕。
“这是……”苏念抬头看向苏御天，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抖。魔域之主幽璃是她的母亲？那眼前这个清冷淡漠的男人，又在这场纠葛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苏御天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望向崖外的圆月：“十六年前，你娘将半块玉佩留给你，我藏起了这枚令牌。本想让你做个普通人，奈何……”他顿了顿，墨玉扳指在月光下泛出冷光，“天命难违。”
“天命？”苏念握紧手中的信物，“所以你们布这个局，就是为了让我去剑冢？”
“剑冢是凌云宗禁地，藏着三百年前仙魔大战的秘密。”苏御天的声音沉了几分，“也是你娘当年被困之地。”
话音刚落，观礼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柳嫣的白袍如惊鸿般掠过夜空，稳稳落在望月台上，手中长剑还滴着血：“宗主，青鸾峰方向有异动，弟子怀疑……是魔族来了。”
苏念猛地回头，只见东南方的夜空被染成一片暗红，隐约有魔纹在云层中翻涌。那股硫磺味的灼热气息再次袭来，比白日里强烈百倍，让她丹田处的刺痛愈发剧烈。
“来得比预想中早。”苏御天眉头微蹙，“柳嫣，带人守住山门，不得放任何魔族入内。”
“是。”柳嫣领命时，目光在苏念手中的信物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苏念师妹……”
“她留下。”苏御天的语气不容置疑。
柳嫣应声离去后，望月台上只剩师徒二人。苏念看着远处越来越浓的魔气，突然想起林羽：“林羽他……真的是魔族奸细吗？”
“引魔粉确实是他所藏，但赵峰之事，未必是他所为。”苏御天走到石桌前，指尖拂过那撮黑色粉末，“这孩子的药园里，种着一株‘牵机草’，是炼制引魔粉的主料，却也是解你寒毒的药引。”
苏念愣住了。寒毒？她从小就畏寒，每到月圆之夜便浑身发冷，难道并非天生？
“你娘是纯血魔族，你出生时体内便有魔性潜伏，需用牵机草压制。”苏御天转过身，眼中难得有了几分真切的担忧，“今夜月圆，你的魔性会彻底觉醒，剑冢里的‘镇魂石’，是唯一能护住你心脉的东西。”
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有弟子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苏念握紧腰间的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内门小比的暗箭，赵峰的烈火符，甚至林羽的认罪……都是为了让我避开耳目，顺利进入剑冢？”
苏御天没有否认，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剑冢地图在此，记住，亥时三刻前必须出来。若遇见……遇见幽璃，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信。”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苏念接过玉简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怀抱重合。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有人在月圆之夜偷偷给她塞暖手的玉符，那时的触感，与此刻掌心的信物如出一辙。
“爹……”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时，苏念自己都愣住了。
苏御天的身子明显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去吧，执法弟子会在西侧密道等你。”
穿过蜿蜒的密道时，石壁上的夜明珠映出苏念苍白的脸。她摸了摸领口，那里本该挂着苏御天给的入门玉佩，此刻却空无一物——想来是刚才与令牌共鸣时，已彻底融合。
密道尽头，两个执法弟子正守着一扇暗门，见她来，立刻躬身行礼：“苏师妹，宗主有令，送您到剑冢外围。”
推开暗门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剑冢里果然堆满了断剑残刃，月光从头顶的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隐约能看见远处立着一块巨大的黑石，上面刻满了金色的符文——正是苏御天所说的镇魂石。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执法弟子递给她一盏引路灯，“记住宗主的话，亥时前务必离开。”
苏念提着灯往里走，脚下的断剑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越靠近镇魂石，丹田处的灼热感就越强烈，怀中的信物烫得几乎要将她的衣服烧穿。
就在她伸手触碰镇魂石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笑。
“十六年了，我的念念终于来了。”
苏念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倚在断剑堆上，墨发如瀑，眉眼间的妖冶与温柔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她手中把玩着半块与苏念相同的玉佩，嘴角的笑意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是谁？”苏念握紧长剑，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已泛起紫黑色的魔纹。
女子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色的脚印：“我是幽璃，你的母亲。”她的目光落在苏念掌心的信物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苏御天那个懦夫，终究还是让你来了。”
“他不是懦夫！”苏念下意识反驳，却不知自己为何要维护那个始终冷淡的男人。
幽璃轻笑出声，指尖突然弹出一道红光，击中苏念的手腕。长剑哐当落地，苏念只觉得浑身灵力都被封住，丹田处的魔性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血色宫殿，锁链王座，还有女子含泪的双眼。
“看看吧，这才是你的宿命。”幽璃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仙魔本就不该共存，你爹当年为了所谓的正道，亲手将我封印在此，如今却想让你做个两全其美的‘仙魔之子’，何其可笑！”
苏念的意识在挣扎，体内的仙力与魔性正疯狂冲撞。她看着幽璃眼中的恨意，又想起苏御天转身时的落寞，突然明白了清玄长老那句“守住本心”的深意。
就在这时，怀中的信物突然爆发出强光，镇魂石上的符文同时亮起。幽璃的身影被金光逼退数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惶：“不！这不可能！”
苏念趁机捡起长剑，灵力虽乱，却死死守住心神：“无论你们当年有什么恩怨，我都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
幽璃看着她手中的剑，突然凄厉地笑起来：“好，好一个苏御天的女儿！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她指向苏念的制式长剑，“三百年前，就是这把‘断念’，斩断了我与他的情丝！”
断念剑？苏念低头看着手中的普通长剑，剑身此刻竟泛起淡淡的金光，与记忆中父亲书房里那幅画卷上的剑影渐渐重合。
远处传来更夫敲亥时的梆子声，剑冢开始剧烈震动，镇魂石上的符文逐渐暗淡。幽璃的身影变得透明，却仍在嘶喊：“记住！月圆之夜，情丝必断！你终究会和我们一样——”
话音未落，她已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苏念踉跄着冲出剑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密道外，柳嫣正提着一盏灯等她，白袍上的血迹已凝固成暗红色：“师妹，魔族退了。”
“林羽呢？”苏念想起那个跪在望月台上的少年。
柳嫣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水牢……走水了，他没能出来。”
苏念心中一沉，抬头看向凌云宗的方向。晨光中，七十二座仙山依旧悬浮在云海之上，仿佛昨夜的厮杀从未发生。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腰间的断念剑开始发烫，掌心的信物隐隐作响，而丹田深处，仙与魔的力量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慢慢交融。
清玄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枚新的玉简：“宗主说，第三轮比试你不用参加了。这是《凌云九式》的完整版，你且拿去修行。”
苏念接过玉简，指尖触到长老袖口的褶皱，那里沾着一丝极淡的牵机草香气——与林羽药园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突然明白，这场由爹娘布下的局，远没有结束。而她手中的断念剑，究竟会斩断恩怨，还是会像幽璃所说的那样，最终斩断所有情丝？答案，或许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