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掺了蜜的柚子茶(上)

六年后·宁海

暮色像掺了蜜的柚子茶,从海平线一路漫上堤岸。常初祁把最后一盏捕蟹灯挂好,弯腰拎起塑料桶,桶里两尾石斑鱼扑棱起水花,溅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远处有小孩在沙滩上追浪,笑声被风撕成碎絮,飘进耳朵——那笑声像星回,脆生生的,带着奶味。

“爸爸!”

星回抱着椰子壳做的小水桶,赤脚踩在沙里,脚趾缝全是金粉似的沙粒。他跑得太急,差点撞上常初祁的膝盖,被一把捞起来。

“慢点,小鲸鱼。”常初祁用鼻尖蹭他发旋,海盐味混着奶香——这是他的孩子,他一个人的。

“今天浪好大,”星回把桶举高,里头三只小寄居蟹正叠罗汉,“阿嬷说台风要来了,让我喊你收网。”

常初祁望向海面。最后一缕霞光沉下去,远处积雨云像打翻的墨。他忽然想起六年前离开凌阳赫那天,也是这样的天色,像被谁掐灭了灯芯。

……

凌阳赫站在民宿门口,指间夹着半截没点的烟。六年,足够让一个人把骨血都换一遍。他瘦了,西装袖管空荡,腕骨凸出,像被海浪磨蚀的礁石。

前台小姑娘第三次偷瞄他——太显眼了,这种顶级Alpha的信息素即使被抑制剂压到最低,也像暗潮在空气里浮动,带着雪原冷杉的味道。

“请问……”他声音低哑,“常初祁,住这儿吗?”

小姑娘愣住:“我们这只有一位常先生,叫常宁海。”

凌阳赫喉结滚动。宁海。他把这名字含在齿间,像含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长什么样?”

小姑娘比划:“很白,眼尾有颗痣,笑起来左边虎牙。带个四岁半的小男孩,眼睛像黑曜石。”

烟断了,碎在掌心。凌阳赫想起六年前最后一次拥抱,常初祁在他怀里发抖,像片将化的雪。那时他刚查出来怀孕,却把B超单藏到身后,笑着说“没事,只是胃疼”。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只留一条短信:

【别找我。你值得更好的。】

——放屁。

凌阳赫碾碎烟蒂。他找了他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最后在户籍系统里查到“常宁海”迁往这座从不下雪的海滨小城。

台风预警在广播里循环,他却在此时推开了民宿的门。

……

常初祁刚给星回洗完澡,小孩蜷在藤椅里,湿头发贴着脸颊,像只刚上岸的小海豹。

“爸爸,”星回揉眼睛,“今天能听《小王子》吗?”

常初祁翻开绘本,声音压得很轻:“……当你在夜里望着天空时,既然我就在其中一颗星星上面笑……”

门铃响了。

他手指一颤,纸页划破指腹。血珠渗出来,星回惊呼:“爸爸流血了!”

常初祁把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漫开。门铃第二声,比第一声更急促。

他抱起星回,小孩暖烘烘的身子贴着他锁骨。

“星回,去阿嬷房间,锁门。除非爸爸喊你,别出来。”

星回眨眨眼,忽然凑近他耳边:“是那个Alpha叔叔吗?”

常初祁僵住。

“他身上有雪的味道,”星回小声说,“和爸爸枕头底下那条围巾一样。”

门铃第三声。常初祁把星回塞进母亲卧室,转身时膝盖撞上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爬上来。

门开了一条缝。

凌阳赫站在暴雨前最后的余晖里,西装被海风吹得鼓起,像面残破的旗。

“常初祁。”

这三个字砸在耳膜上,比台风更先登陆。

常初祁扶着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说,“您认错人了。”

凌阳赫上前一步,信息素瞬间暴涨。冷杉味混着雨气,逼得常初祁后颈腺体发烫。

“你再说一遍。”

“我叫常宁海。”他抬眼,眼尾那颗痣在夕阳里红得像要滴血,“六年前出过车祸,很多事不记得了。如果……我以前认识您,抱歉。”

台风来的前夜,宁海像被一只巨手按进了墨水瓶。

常初祁把门反锁,背抵着木板,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撞肋骨。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风在檐角撕扯,像要把整座房子连根拔起。

他以为凌阳赫走了,直到玻璃“嗒”一声轻响——

指节敲在窗棂上,节奏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三下,停两秒,再一 六年后·宁海

暮色像掺了蜜的柚子茶,从海平线一路漫上堤岸。常初祁把最后一盏捕蟹灯挂好,弯腰拎起塑料桶,桶里两尾石斑鱼扑棱起水花,溅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远处有小孩在沙滩上追浪,笑声被风撕成碎絮,飘进耳朵——那笑声像星回,脆生生的,带着奶味。

“爸爸!”

星回抱着椰子壳做的小水桶,赤脚踩在沙里,脚趾缝全是金粉似的沙粒。他跑得太急,差点撞上常初祁的膝盖,被一把捞起来。

“慢点,小鲸鱼。”常初祁用鼻尖蹭他发旋,海盐味混着奶香——这是他的孩子,他一个人的。

“今天浪好大,”星回把桶举高,里头三只小寄居蟹正叠罗汉,“阿嬷说台风要来了,让我喊你收网。”

常初祁望向海面。最后一缕霞光沉下去,远处积雨云像打翻的墨。他忽然想起六年前离开凌阳赫那天,也是这样的天色,像被谁掐灭了灯芯。

……

凌阳赫站在民宿门口,指间夹着半截没点的烟。六年,足够让一个人把骨血都换一遍。他瘦了,西装袖管空荡,腕骨凸出,像被海浪磨蚀的礁石。

前台小姑娘第三次偷瞄他——太显眼了,这种顶级Alpha的信息素即使被抑制剂压到最低,也像暗潮在空气里浮动,带着雪原冷杉的味道。

“请问……”他声音低哑,“常初祁,住这儿吗?”

小姑娘愣住:“我们这只有一位常先生,叫常宁海。”

凌阳赫喉结滚动。宁海。他把这名字含在齿间,像含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长什么样?”

小姑娘比划:“很白,眼尾有颗痣,笑起来左边虎牙。带个四岁半的小男孩,眼睛像黑曜石。”

烟断了,碎在掌心。凌阳赫想起六年前最后一次拥抱,常初祁在他怀里发抖,像片将化的雪。那时他刚查出来怀孕,却把B超单藏到身后,笑着说“没事,只是胃疼”。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只留一条短信:

【别找我。你值得更好的。】

——放屁。

凌阳赫碾碎烟蒂。他找了他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最后在户籍系统里查到“常宁海”迁往这座从不下雪的海滨小城。

台风预警在广播里循环,他却在此时推开了民宿的门。

……

常初祁刚给星回洗完澡,小孩蜷在藤椅里,湿头发贴着脸颊,像只刚上岸的小海豹。

“爸爸,”星回揉眼睛,“今天能听《小王子》吗?”

常初祁翻开绘本,声音压得很轻:“……当你在夜里望着天空时,既然我就在其中一颗星星上面笑……”

门铃响了。

他手指一颤,纸页划破指腹。血珠渗出来,星回惊呼:“爸爸流血了!”

常初祁把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漫开。门铃第二声,比第一声更急促。

他抱起星回,小孩暖烘烘的身子贴着他锁骨。

“星回,去阿嬷房间,锁门。除非爸爸喊你,别出来。”

星回眨眨眼,忽然凑近他耳边:“是那个Alpha叔叔吗?”

常初祁僵住。

“他身上有雪的味道,”星回小声说,“和爸爸枕头底下那条围巾一样。”

门铃第三声。常初祁把星回塞进母亲卧室,转身时膝盖撞上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爬上来。

门开了一条缝。

凌阳赫站在暴雨前最后的余晖里,西装被海风吹得鼓起,像面残破的旗。

“常初祁。”

这三个字砸在耳膜上,比台风更先登陆。

常初祁扶着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说,“您认错人了。”

凌阳赫上前一步,信息素瞬间暴涨。冷杉味混着雨气,逼得常初祁后颈腺体发烫。

“你再说一遍。”

“我叫常宁海。”他抬眼,眼尾那颗痣在夕阳里红得像要滴血,“六年前出过车祸,很多事不记得了。如果……我以前认识您,抱歉。”

台风来的前夜,宁海像被一只巨手按进了墨水瓶。

常初祁把门反锁,背抵着木板,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撞肋骨。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风在檐角撕扯,像要把整座房子连根拔起。

他以为凌阳赫走了,直到玻璃“嗒”一声轻响——

指节敲在窗棂上,节奏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三下,停两秒,再一下。

是他们在凌阳赫公寓里约定的暗号,说“别怕,是我”。

常初祁的指尖瞬间沁出冷汗。

窗缝里渗进冷杉味,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他想起星回还在阿嬷房里,想起自己刚才那句“出过车祸,很多事不记得了”,

想起凌阳赫碾碎烟蒂时,掌心被烫出的红痕。

玻璃窗忽然蒙上一层白雾。

凌阳赫的手掌贴上来,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在雾气里慢慢写了一个字:

【祁】

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划在常初祁的喉管上。

屋里没开灯,星回却在这时推开了卧室门。

小孩赤着脚,怀里抱着那条旧围巾——

藏蓝色,山羊绒,边缘已经起球,是凌阳赫当年落在医院的。

“爸爸,”星回声音糯糯的,“叔叔在哭吗?”

常初祁蹲下去,发现星回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孩子把围巾递给他,指尖碰到他手心时,突然小声说:

“我刚才听见他在门外……他说,‘祁宝,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常初祁的呼吸骤然断了。

他拉开门。

凌阳赫站在雨里,西装湿透,头发黏在额前,

像刚从冰海里捞出来的难民。

他抬眼,瞳孔黑得能吞掉所有光。

“你说你不记得了,”

凌阳赫的嗓音被雨水泡得沙哑,

“那这条围巾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被塑封的B超单,

边角磨损,塑封里凝着细小的水珠。

“我找了你两千一百九十天,”

“今天才查到,原来你把名字改成了‘宁海’。”

“常初祁,”

“你把我儿子藏了四年半,”

“现在连自己的名字也要藏起来吗?”

星回突然挣开常初祁的手,

小跑到凌阳赫腿边,仰起脸:

“叔叔,你真的是另一个爸爸吗?”

凌阳赫的肩膀猛地垮下来。

他蹲下身,和星回平视,

冷杉味忽然变得很轻,像雪落无声。

“不是叔叔,”

他伸手,指尖在碰到星回脸颊前停住,

“是爸爸。”

常初祁看见凌阳赫的睫毛在抖,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

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星回回头,黑曜石似的眼睛望向常初祁:

“爸爸,可以让这个叔叔进来躲雨吗?他都淋湿了。这样会感冒的。爸爸!”

常初祁的指甲陷进掌心。

他听见自己说:

“……进来吧。”

门彻底打开的瞬间,

台风的第一滴雨砸在檐下,

像六年前那个雪夜,

他们第一次接吻时,

凌阳赫落在他锁骨上的那滴泪。

第二天。

“爸爸,今天能买椰子冻吗?”星回仰着脸,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盐粒。

常初祁“嗯”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零钱。小摊的老板已经熟悉他们父子,照例多撒了一勺椰蓉。他把椰子冻递给星回,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整个人像被潮水突然没过头顶——

凌阳赫站在三步之外。

他牵着星回离开,脚步稳得不像话。直到转过两条街,确认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膝盖才后知后觉地发软。星回踮脚替他擦额头的汗:“爸爸,你真的不认识那个Alpha吗?我怎么感觉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啊。”

“不认识。”他笑,嘴角却像被线扯着,“只是……他长得有点像以前欺负过我的坏人。”

凌阳赫住在了宁海。

民宿的阳台正对着常初祁打工的冷饮店。他每天七点准时出现,点一杯不加糖的冰美式,坐到打烊。偶尔星回放学跑来,趴在柜台边写作业,凌阳赫就隔着一条马路看,指节摩挲着杯沿,像在克制什么。

第四天傍晚,暴雨。常初祁没带伞,站在店门口发愁。一把黑伞忽然罩在头顶,凌阳赫的袖口被雨水洇成更深的颜色。

“我送你。”

常初祁后退半步:“凌先生,你越界了。”

“你怕我?”凌阳赫的瞳孔在雨里显得极黑,“怕我记得你发情期喜欢茉莉味的抑制剂?还是怕我记得你后颈有颗红痣,一亲就发抖?”

常初祁的呼吸乱了。

“你认错人了。”他固执地重复,牵起星回冲进雨幕。孩子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却懂事地没喊冷。凌阳赫在原地站了很久,伞沿滴水,像一场无声的崩溃。

第六天,凌阳赫接到凌家老宅的电话。

“凌少,老爷子病了,让您立刻回北城。”助理在那头欲言又止,“还有……和赵家Omega的订婚宴,不能再拖了。”

凌阳赫捏着手机,指骨泛白。他想起常初祁离开北城那夜,雪下得几乎埋过脚踝。Omega把孕检单塞进他手里,笑着说“我没事,你去吧”,转身时却红了眼眶。

他欠他一个解释,欠了六年。

“告诉他,”凌阳赫望向冷饮店的灯光,“我会处理好一切。等我回来。”

常初祁刷到微博热搜时,正在给星回缝校服纽扣。

凌氏继承人订婚宴#:的词条爆了,配图是凌阳赫揽着赵家Omega的腰,背景是北城最奢华的酒店。Omega小腹微隆,据说已有三个月身孕。

针扎进指腹,血珠渗出来。星回慌张地替他含住手指,舌尖咸涩。常初祁摸摸孩子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星星,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好不好?”

“爸爸去哪我去哪。”星回蹭着他掌心,“但……那个叔叔怎么办?”

“他会有新家庭。”常初祁笑,眼底却像被盐腌过,“我们只是他认错的路人。”

清晨的海滨小镇起了雾,常初祁把常星回送进幼儿园。

“小鲸鱼,”他蹲下来替孩子理好小鲸鱼图案的书包带,“阿爸要去医院看阿嬷,你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吗?”

星回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奶声奶气:“知道啦!阿嬷今天会不会好一点?我想吃她做的葱油拌面。”

常初祁揉了揉儿子的发旋,笑得有点勉强:“阿嬷说,等星星放学就给你做。”

他转身时,雾更浓了,像一层化不开的盐霜——他骗了孩子,也骗了自己。阿嬷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市立医院,十二楼尽头。

柳芳半靠在床头,银发被窗外的光镀上一层薄金。她看着儿子把带来的黄玫瑰插进花瓶,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梦。

“宁海,”她拍拍床沿,“坐过来,跟阿妈说说那位Alpha。”

常初祁一愣:“星回又乱讲话?”

“不是乱讲。”柳芳笑,“他说有个帅得不得了的叔叔,每天守在幼儿园门口,‘找一个姓常的医生’。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常初祁垂下眼,指尖摩挲着玫瑰的刺:“他叫凌阳赫。”

病房里只剩呼吸机轻微的滴答。

“六年前,我发情期失控,是他——”常初祁的声音卡在喉咙,像吞了碎冰,“我们原本可以有个家。可凌家夫人当着我的面说:‘你只是个乡下来的Omega信息素淡得像水,连做我家佣人都不够格。’”

他抬头,眼底是熬了无数个通宵的红:“阿妈,我是医生,拿过国际奖,可这些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后来我怀孕了,他们逼我拿掉,说‘凌家的继承人不能有个低贱的种’。我就逃了。”

柳芳的指尖发颤,却只是静静听着。

“现在他订婚了,匹配度94%。”常初祁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多好,门当户对。”

长久的沉默后,柳芳深吸一口气。

“宁海,”她声音很轻,却像潮汐拍岸,“其实……你不是我亲生。”

常初祁的呼吸骤然停滞。

病房里的白炽灯忽然像被冰水浸过,冷得刺骨。消毒水味在空气里凝成冰碴,扎得人喉咙发疼。常初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耳膜里炸出来,像一台失控的心电机。

“阿妈……”他嗓子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您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百遍,也是真的。”她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里埋着二十多年不敢翻出来的旧伤,“你本名叫封祁,是封家现任家主的独子。当年封家内斗,有人想把你从顶楼扔下去——你才五岁,发着四十度的高烧,连哭都不会哭了。夫人把你塞进我怀里,说:‘柳姐,带他走,越远越好。’”

常初祁的指节开始发抖。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做的同一个噩梦:漆黑的楼梯,穿西装的高大男人,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跑啊——!”原来那不是梦,是五岁的他躲在柳芳的棉袄里,透过布料的缝隙看见的修罗场。

封家?”常初祁的指尖发抖,“那个做基因阻断剂的封家?”

“是的。”

“那……我爸呢?”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爸……”柳芳的瞳孔缩了一下,像被针扎破的胶卷,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你爸不是封家的Alpha。夫人当年被家族逼着商业联姻,可她早就有心上人了——一个beta外科医生,也就是你亲生父亲。封家为了遮丑,对外宣称你是早产儿。”

常初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我……我分化成了Omega。”他喃喃,“封家不是Alpha世家吗?”

柳芳苦笑:“正因为你是罕见的Alpha转Omega,你的信息素对Alpha有绝对压制。凌家当年逼你走,或许另有隐情。”

她握紧儿子的手:“凌阳赫的订婚对象,是赵家的小女儿——赵家当年竞标封氏专利失败。宁海,你确定那94%的匹配度,不是人为操控?”

常初祁的玫瑰掉在地上,花瓣碎成血色的雪。

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柳芳却不管不顾,继续说:“后来封家倒了,你爸被追债的打断一条腿,夫人带着他逃出国。我抱着你躲到海滨乡下,怕你被人认出来,连户口都不敢上真的。‘常初祁’这个名字,是我用我死去儿子的身份给你办的。”

常初祁猛地站起来,塑料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尖叫。他想起六年前凌阳赫的母亲——那个永远端着骨瓷茶杯的贵妇——曾用戴着三克拉钻戒的手指戳着他胸口:“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父母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乡巴佬,也敢妄想进凌家的祠堂?”

原来她早就知道。

原来他们都知道。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像只愚蠢的寄居蟹,缩在“常宁海”的壳里,以为自己不配。

“所以现在……”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像玻璃渣子在血肉里碾,“封家要来接我回去?在我当了二十几年‘渔民的儿子’之后?”

柳芳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张病床都在晃。等她好不容易喘过气,嘴角已经沾了血丝。她却固执地攥紧常初祁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血管:“听好,封家现在……是你的了。你爸上个月在瑞士病逝,遗嘱里把所有股份留给了你。但封家那群豺狼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当年能把你扔下楼,现在就能再杀你一次。”

她另一只手哆嗦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定制的小西装,站在一架白色钢琴旁,身后是一对笑得温柔的男女——女人眼角有颗和常初祁一模一样的泪痣,男人则有一双和星回如出一辙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这是……”常初祁的指尖刚碰到照片,病房门“砰”地被撞开。

两个穿黑西装的Alpha闯进来,信息素带着刀锋般的压迫感。为首的寸头男人扫了一眼病床,目光落在常初祁脸上时,瞳孔骤然收缩:“封少爷?老爷让我们接您回——”

“滚。”常初祁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病房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他弯腰捡起那张照片,指腹擦过女人眼角的泪痣。再抬头时,眼尾那颗红痣像浸了血,在惨白的灯光下妖冶得吓人。

“告诉封家那群老东西,”他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动作慢条斯理得像在整理手术刀,“我姓常,叫宁海。但……”

他忽然笑了,露出那颗虎牙,尖锐得能撕碎所有虚伪的体面:“从现在开始,也是他们惹不起的封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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