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我把整个夏天烧给你(上)

“我参加过我爱人的葬礼…….”

聚光灯下,许瑾言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满场喧闹。

空气骤然凝固,耳返里导演的提示、观众席的尖叫、主持人的串词,瞬间被抽空。

所有人都在猜——

能让顶流许瑾言在千万人面前剖开旧疤的名字,究竟是谁?

那天,雨下得很大。

许瑾言把黑伞压得很低,低到伞骨几乎贴上徐清年的墓碑。

他蹲下身,用袖口去擦那张小小的照片——少年在照片里笑得比六月的阳光还亮,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石碑里跳出来,喊他“许瑾言你又迟到啦”。

可这一次,徐清年再也没法催他了。

2009年,9月17日。

十年前———城南一中。

城南老巷的清晨总是带着豆浆和栀子花的味道。

“许——瑾——言——!”

徐清年把自行车铃铛按得震天响,尾音拖得老长,“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那份糯米鸡吃掉!”

“来了!”

门“哐”一声被推开,许瑾言推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冲出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头发翘起一小撮,像不服管的猫。

“上车,哥今天带你飞。”

“少来。”徐清年跳上后座,揪住他腰侧的衣服,“大我一个月而已,好意思自称哥?”

车轮碾过落叶,发出脆响。

徐清年的额头抵着许瑾言的背,声音闷在风里:“昨晚练舞到几点?”

“没多晚。”

“许瑾言——”徐清年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昨晚下课之后,是不是又练舞练了很晚?”

许瑾言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回头时眼底浮着明显的青影,却还在笑:“你怎么总能抓包?”

“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上了。”徐清年抬手,指腹在他下眼睑轻轻蹭了蹭,“哪家娱乐公司敢签熊猫当练习生?”

许瑾言顺势捉住他手腕,把人往怀里一带,声音低低的:“那我未来老婆要是心疼,我就早点睡。”

“谁是你老婆。”徐清年挣了一下没挣开,耳尖却红了,“要是我当年分化成Alpha,现在就该是你嫁——”

话没说完,许瑾言忽然弯腰,额头抵着他额头:“可我记得有人小学就跟我爸放话,说要八抬大轿娶我回家?”

那是分化检查前的夏天。

“徐清年。”

“嗯?”

“要是将来我分化成 Alpha,你分化成 Omega——”

“停!”徐清年捂住他嘴,“少拿分化打赌。反正不管你 A 还是 O,我都……”

“都什么?”

徐清年耳根发红,扭过头:“都把你画进漫画里,当主角。”

1999年9月18日。

徐清年扒着许家院子的竹篱笆,踮脚冲里头的许父喊:“伯父!我要是Alpha,瑾言是Omega,我就——我就敲锣打鼓把他娶回来!”

大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许父逗他:“那要是反过来呢?”

小清年愣了愣,回头看见许瑾言正倚着门框,夕阳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忽然红了脸,小声补了句:“那……那我也能嫁。”

此刻,许瑾言用鼻尖蹭了蹭他:“可惜某人现在比我矮两厘米。”

“跳舞压个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徐清年炸毛,“我是学画画的,又不是跳舞的,我要是能跳,我一定还比你还要高——”

“是是是,大画家。”许瑾言笑着松开他,转而又去勾他手指,“那大画家以后给我画结婚照,画两米长,挂床头。”

——三个月后的分化检测室——

医生推了推眼镜:“徐清年,Omega,信息素郁金香;许瑾言,Alpha,信息素兰花。”

徐清年盯着“Omega”三个字,一路跑到许家的水果摊,差点撞上玻璃柜。

“伯父……”他喘得直不起腰,“对不起,我……我当不了Alpha了。”

许父正给荔枝喷水,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没事儿,让瑾言娶你,他刚分化成Alpha,正好。”

徐清年愣住,回头看见许瑾言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冲他挑眉:“徐同学,现在轮到我八抬大轿了?”

阳光穿过荔枝树的叶子,在他们之间投下晃动的光斑。

徐清年忽然伸手,指尖勾住许瑾言的校服拉链,轻轻往下一拽——

“轿子不用,”他踮脚在对方耳边说,“自行车后座就行。”

“许瑾言。”

徐清年把下巴抵在他背上,声音闷在风里,“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偷偷的练舞啊?”

自行车猛地一刹,徐清年的额头撞上他肩胛骨。

“嘶——”许瑾言抽了口气,没回头,只把左手绕到身后,摸索着扣住徐清年的手腕,“轻点儿,疼。”

“活该。”徐清年嘴上凶,手指却诚实地揉了揉他撞红的地方,“黑眼圈都快垂到颧骨了,你以为戴个口罩就遮得住?”

许瑾言低笑,胸腔震得徐清年贴在他背上的脸微微发麻:“遮不住也没关系。”

他忽然松开一只握车把的手,反手去掐徐清年的脸,“反正我未来老婆眼神儿好,一眼就能找到我——”

“谁是你老婆!”徐清年拍掉他的爪子。

“谁应谁就是我老婆。”

他耳尖却红了,“再胡说把你踹下去。”

“行啊。”许瑾言猛地加速,自行车蹿出巷口,“那你可得抱紧点,摔了不负责。”

风呼啦啦灌进校服领口,徐清年下意识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隔着一层夏季薄薄的衬衫,他能清晰触到许瑾言练舞练出的肌肉线条——

肩胛骨像收拢的蝶,随着踩踏板动作起伏,一下一下蹭着他掌心。

“许瑾言。”

“嗯?”

“你身上……”徐清年把鼻尖埋进他后颈,声音含糊,“全是汗味。”

“嫌弃啊?”

“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要把那带着洗衣粉和少年体温的味道刻进肺里,“是兰花香。”

许瑾言愣了愣,车把歪了一下,差点轧到路边的易拉罐。

“喂——”徐清年吓得收紧手臂,“看路!”

“知道了,小祖宗。”

许瑾言笑着稳住车身,忽然单手解了颗衬衫扣子,露出锁骨处一小块皮肤,“要不要再闻闻?刚分化完那会儿,我自己都闻不习惯。”

徐清年没动。

过了会儿,他指尖悄悄勾住许瑾言的校服下摆,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

“许瑾言。”

“嗯?”

“以后……别一个人练舞到那么晚了。”

许瑾言没回头。

但徐清年看见,他耳后那片皮肤,一点点红成了朝霞。

路口的红灯偏偏跟他们作对,秒数一格格往下掉,像慢放的处刑。

“许瑾言,绿灯了!你在发什么呆?”

“在想你。”

“……有病,谁要你想啊!”

“不要算咯….”

铃声像一把钝刀,切断了走廊里所有的嬉笑。

许瑾言和徐清年肩并肩贴在教室后门,校服外套皱巴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缕——真迟到了,而且整整十分钟。

李老师把粉笔“啪”地拍在讲台,镜片后的目光冷飕飕:“你们两个,去后面站着。”

阳光透过百叶窗,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在墙上偶尔碰一下,又迅速分开,像一对偷偷牵手却被发现的少年。

下课铃一响,李老师没走,反而点了点讲台:“明天上午,把家长请到我办公室。现在,进去。”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徐清年低头攥紧了书包带,许瑾言却轻轻用胳膊肘碰他,小声道:“别怕,有我呢。”

第一节自习。

许瑾言把课本竖得高高的,人却趴下去,只露出一双困倦的眼睛。

“好同桌。”他侧过脸,声音含糊得像糖浆,“求求啦——帮我盯十分钟,就十分钟。”

徐清年被那一声“好同桌”叫得心口发痒,故作嫌弃地“啧”了一声,却还是把练习册往右挪了挪,替他挡出一条安全线:“睡吧,我的许同学。老师来了我叫你。”

教室里只剩笔尖刮纸的沙沙声。

徐清年一边假装写题,一边用余光数许瑾言的睫毛——

一根、两根……第七根下面有粒小小的泪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阳光把他侧脸的线条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鼻尖有一点反光,像偷偷抹了高光。

十分钟很快过去,许瑾言却没醒。

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像是梦里还在记舞步。

徐清年想了想,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干净的素描纸,用胶带轻轻粘在桌沿当遮挡。

铅笔“沙沙”落纸,先是一撮翘起的刘海,再是压在校服袖口下的半张脸,最后是那粒泪痣——十分钟,一张速写完成。

他悄悄在右下角写日期:

“高二·九·十七日——迟到罚站后的十分钟战利品。”

其实抽屉深处还有一本硬皮速写本,封面上用烫金体写着《LAN & TULIP》。

LAN 是许瑾言信息素兰花的缩写,TULIP 则是徐清年自己的郁金香。

翻开第一页,是去年冬天许瑾言在舞蹈室把T恤撩到胸口擦汗的瞬间;第二页,是运动会他起跑时绷起的小腿线条;第三页……

每一张背面,徐清年都用铅笔淡淡描一句台词,像是给漫画加的旁白:

“他今天跳错了一个拍,回头冲我吐舌头。”

“他喝了我喝过的水,居然没发现。”

“他说明年春天一起去江边放风筝。”

最后一页空着。

徐清年把刚画好的睡颜夹进去,指尖在空白处悬了很久,最终写下:

“今天他太累了,梦里还在背舞步。

——如果明天真的要请家长,我就说是我带坏他的。

反正他得一直跳下去,别的风雨我来挡。”

午休铃响,许瑾言终于动了动,鼻尖蹭到纸边,迷迷糊糊睁眼:“……下课了?”

徐清年“啪”地合上速写本,塞进抽屉最底层,笑得像什么都没发生:“没呢,再睡就要请你家长了,许同学。”

许瑾言伸了个懒腰,肩膀碰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刚醒的哑:“那就拜托徐大画家继续罩着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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