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雨停时，我仍爱你（上）

“栖虞，发什么呆呢？”

陈雨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近，看见妹妹攥着手机，屏幕停在一张结婚证的照片上。

陈栖虞慌忙锁屏，指尖仓促地抹过眼角，把泪意一并抹掉。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却仍残留一点惨白的亮，像一弯被云吞没的月。陈栖虞把指节抵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把哽咽咽回去。她转身，睫毛上还挂着碎钻一样的泪，却努力弯起嘴角：“哥……”

陈雨泽没急着追问，只是先把外套脱下来，搭到她肩上。外套带着他的体温与淡淡的雪松信息素，像一场无声的拥抱。他侧身靠在护栏上，单手撑住冰凉的金属，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柠檬糖——那是栖虞小时候一哭就管用的“灵药”。他剥开糖纸，沙沙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含一颗，再慢慢说。”他递过去。

糖在舌尖化开的酸涩让栖虞鼻尖又是一红。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色：“哥，你有喜欢过别人吗？那种……喜欢到骨子里、不敢碰、不敢喊、夜里想起来连呼吸都疼的人。”

话音落下，陈雨泽胸口像被钝器撞了一下。他垂眼，喉结滚动。

“有。”他声音低而稳，“栖虞啊，哥哥有过那么一个人。可惜……两个Alpha，终究隔着一条命定的沟。我们跨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烂在岸上。”

陈栖虞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哥哥，你好惨啊！”

陈雨泽失笑，伸手揉她发顶：“我是在安慰你，你怎么还替我哭。”

陈栖虞却哭得更凶，肩膀一抖一抖，像要把这些年藏起来的委屈全抖落。

陈雨泽等她抖完，才慢慢说：“想听故事吗？不是什么好故事，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讲。”

陈栖虞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追问：“那……你们在一起过吗？”

“嗯，三年。”

“他叫什么？为什么分开？哥，我想听。可以吗？”

“可以。”

陈雨泽望向远处天光，像在翻一本旧相册。

“他的名字很好听，和他的模样一样——王梓安。梓树的梓，安然的安。第一次听见，就觉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陈栖虞眨了眨眼，泪珠挂在睫毛上：“那他到底长什么样？”

陈雨泽笑了笑，目光柔软下来，像夕阳落在湖面。

“他啊——”

陈雨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惊动什么。

“头发比一般人黑，灯光一照，像墨在宣纸上晕开。眼睛更好看，眼尾有颗小痣，笑的时候痣就往下弯，像月亮的钩子。”

陈雨泽把身体轻轻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栏上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的金属漆。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七月底特有的潮热，像一层湿漉漉的纱，罩在人身上，让人呼吸里都带着黏腻。他侧过脸，看见妹妹陈栖虞把手机反扣在栏杆上，指尖还残留一点屏幕的亮，像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陈雨泽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老宅的时候，栖虞也是这样坐在长廊下，把眼泪悄悄藏在睫毛后面，不肯让别人看见。

“王梓安啊……”他开口，声音低得像是怕惊动什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大三的图书馆。那天下午阳光特别好，从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把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帽绳垂在胸前，像两条安静的小蛇。他低头写东西，睫毛长得过分，我一度怀疑他涂了睫毛膏。”

陈栖虞轻轻“嗯”了一声。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指尖沾到一点湿意，又悄悄蹭在裤缝上。这个动作被陈雨泽捕捉到，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那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找一本《神经生物学》的参考书，结果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他对面。他桌上摊着一本《临床心理学》，旁边放着一杯冰美式，杯子外壁凝着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滑。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拿笔的姿势——食指第二关节微微凸起，中指指腹有茧，应该是常年写字留下的。”陈雨泽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当时想，这个人怎么能连手都这么好看。”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栖虞额前的碎发糊住了眼睛。她用手指拨开，露出被泪水泡得发亮的瞳仁：“然后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故意把笔掉在他脚边。”陈雨泽笑了一下，眼角挤出一点细纹，“他弯腰帮我捡的时候，头发扫过我的膝盖，带着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我说了声谢谢，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把笔放在我摊开的书页上。那支笔是黑色的百乐P500，笔帽上有一道裂纹，后来我才知道是他高中用到现在的东西。”

陈栖虞的指尖在栏杆上敲了敲，节奏像心跳：“哥，你当时就知道他是Alpha吗？”

“知道。”陈雨泽的声音沉下去，“我们学校Alpha和Omega的比例大概是3:7，像他那种等级的Alpha，信息素收敛得极好，但靠近了还是能闻到一点——像雪地里被太阳晒化的松木，冷冽里带着一点苦。我当时想，完了，这个人连信息素都这么对我胃口。”

夕阳渐渐沉到对面楼的后面，天空被染成一种黏稠的蜜糖色。陈栖虞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阳台的瓷砖缝里，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她忽然问：“那你们……谁先表白的？”

陈雨泽沉默了很久，久到栖虞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直到一只飞蛾撞上了阳台的灯罩，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是我。”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年冬天特别冷，十二月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我约他去后山看腊梅——其实腊梅根本没开，我们就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小时。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说‘陈雨泽，你的耳朵红了’。我当时脑子一热，抓住他的手腕说‘因为我喜欢你’。他的睫毛上沾着雪粒，眨一下就掉下来几颗，像碎掉的星星。”

栖虞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哥哥的回忆。她看见陈雨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那是他每次提到王梓安时都会有的反应，像某种无法治愈的戒断反应。

“他听完之后没说话，只是伸手拂掉我头发上的雪。然后他说‘我知道’。”陈雨泽的嘴角翘了一下，又很快放平，“那天晚上我们没下山，在山顶的亭子里坐了一夜。他带了热巧克力，用保温瓶装着的，倒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白气。我们分着喝了一杯，杯子边缘有他留下的牙印。后来……”

“后来？”栖虞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陈雨泽的喉结动了动，“三年零四个月。他实习的医院在城西，我读研的实验室在城东，我们每周只能见两次。他会把值班表拍下来发给我，用红笔圈出能见面的日子。有时候我实验做到凌晨，他就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我，白大褂口袋里总揣着一颗太妃糖——他说怕我低血糖。”

栖虞忽然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腕。她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在腕骨内侧，像一条细小的蜈蚣。那是四年前留下的，当时陈雨泽在实验室被玻璃器皿割伤，王梓安连夜赶来，在急诊室陪了他一整晚。后来伤口愈合了，却留下这道褪不去的印记，像某种隐秘的坐标。

“那……为什么分开？”栖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陈雨泽的睫毛颤了一下。他望向远处，那里有一架飞机正穿过云层，尾迹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像把天空划成了两半。

“他母亲病了。”良久，他低声说，“卵巢癌晚期。老太太最后的心愿是想看他结婚——和一个Omega结婚。他挣扎了两个月，最后对我说‘雨泽，我扛不住了’。那天我们在老地方吃饭，他点了我最爱的糖醋小排，自己却一口没动。走的时候他把公寓钥匙放在桌上，说‘对不起’。”

陈栖虞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栏杆上，发出“嗒”的一声。她想起自己手机里的结婚证——照片上的Alpha笑得温柔，可那温柔不是给她的。原来哥哥和她一样，都在爱里输得一败涂地。

“哥……”她哽咽着开口，“你恨他吗？”

陈雨泽摇摇头，伸手擦掉妹妹的眼泪。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实验室试剂残留的淡淡苦味：“恨过。但后来明白了，他只是做了对他母亲来说最好的选择。我们都没错，只是……没缘分。”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阳台陷入一种潮湿的昏暗。远处传来邻居炒菜的声响，油爆葱姜蒜的味道飘过来，带着人间烟火的真实。陈雨泽忽然想起王梓安最后一次给他发的消息——那是分手后第三年的除夕，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他当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嗯”。

“栖虞。”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他结婚的时候，给我寄了请柬。我没去，但托人带了一副对筷——是他老家那种手工做的乌木筷子，我们以前说过等有了自己的家就用这个。听说他收到后哭了。”

陈栖虞把额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她闻到陈雨泽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点洗衣液的柑橘香，那是她从小熟悉的味道——原来连哥哥的怀抱里，也藏着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

“哥。”她抽噎着说，“我们怎么这么惨啊……”

陈雨泽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带着一点苦涩：“傻姑娘。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你看——”他指向天空，那里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以前梓安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我当时笑他迷信，现在倒宁愿是真的。至少……”他的声音低下去，“至少我还能在夜里看见他。”

夜风裹挟着楼下小孩的笑闹声吹上来，栖虞的眼泪渐渐干了。她忽然明白，哥哥把那 “栖虞，发什么呆呢？”

陈雨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近，看见妹妹攥着手机，屏幕停在一张结婚证的照片上。

陈栖虞慌忙锁屏，指尖仓促地抹过眼角，把泪意一并抹掉。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却仍残留一点惨白的亮，像一弯被云吞没的月。陈栖虞把指节抵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把哽咽咽回去。她转身，睫毛上还挂着碎钻一样的泪，却努力弯起嘴角：“哥……”

陈雨泽没急着追问，只是先把外套脱下来，搭到她肩上。外套带着他的体温与淡淡的雪松信息素，像一场无声的拥抱。他侧身靠在护栏上，单手撑住冰凉的金属，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柠檬糖——那是栖虞小时候一哭就管用的“灵药”。他剥开糖纸，沙沙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含一颗，再慢慢说。”他递过去。

糖在舌尖化开的酸涩让栖虞鼻尖又是一红。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色：“哥，你有喜欢过别人吗？那种……喜欢到骨子里、不敢碰、不敢喊、夜里想起来连呼吸都疼的人。”

话音落下，陈雨泽胸口像被钝器撞了一下。他垂眼，喉结滚动。

“有。”他声音低而稳，“栖虞啊，哥哥有过那么一个人。可惜……两个Alpha，终究隔着一条命定的沟。我们跨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烂在岸上。”

陈栖虞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哥哥，你好惨啊！”

陈雨泽失笑，伸手揉她发顶：“我是在安慰你，你怎么还替我哭。”

陈栖虞却哭得更凶，肩膀一抖一抖，像要把这些年藏起来的委屈全抖落。

陈雨泽等她抖完，才慢慢说：“想听故事吗？不是什么好故事，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讲。”

陈栖虞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追问：“那……你们在一起过吗？”

“嗯，三年。”

“他叫什么？为什么分开？哥，我想听。可以吗？”

“可以。”

陈雨泽望向远处天光，像在翻一本旧相册。

“他的名字很好听，和他的模样一样——王梓安。梓树的梓，安然的安。第一次听见，就觉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陈栖虞眨了眨眼，泪珠挂在睫毛上：“那他到底长什么样？”

陈雨泽笑了笑，目光柔软下来，像夕阳落在湖面。

“他啊——”

陈雨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惊动什么。

“头发比一般人黑，灯光一照，像墨在宣纸上晕开。眼睛更好看，眼尾有颗小痣，笑的时候痣就往下弯，像月亮的钩子。”

陈雨泽把身体轻轻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栏上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的金属漆。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七月底特有的潮热，像一层湿漉漉的纱，罩在人身上，让人呼吸里都带着黏腻。他侧过脸，看见妹妹陈栖虞把手机反扣在栏杆上，指尖还残留一点屏幕的亮，像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陈雨泽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老宅的时候，栖虞也是这样坐在长廊下，把眼泪悄悄藏在睫毛后面，不肯让别人看见。

“王梓安啊……”他开口，声音低得像是怕惊动什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大三的图书馆。那天下午阳光特别好，从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把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帽绳垂在胸前，像两条安静的小蛇。他低头写东西，睫毛长得过分，我一度怀疑他涂了睫毛膏。”

陈栖虞轻轻“嗯”了一声。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指尖沾到一点湿意，又悄悄蹭在裤缝上。这个动作被陈雨泽捕捉到，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那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找一本《神经生物学》的参考书，结果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他对面。他桌上摊着一本《临床心理学》，旁边放着一杯冰美式，杯子外壁凝着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滑。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拿笔的姿势——食指第二关节微微凸起，中指指腹有茧，应该是常年写字留下的。”陈雨泽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当时想，这个人怎么能连手都这么好看。”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栖虞额前的碎发糊住了眼睛。她用手指拨开，露出被泪水泡得发亮的瞳仁：“然后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故意把笔掉在他脚边。”陈雨泽笑了一下，眼角挤出一点细纹，“他弯腰帮我捡的时候，头发扫过我的膝盖，带着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我说了声谢谢，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把笔放在我摊开的书页上。那支笔是黑色的百乐P500，笔帽上有一道裂纹，后来我才知道是他高中用到现在的东西。”

陈栖虞的指尖在栏杆上敲了敲，节奏像心跳：“哥，你当时就知道他是Alpha吗？”

“知道。”陈雨泽的声音沉下去，“我们学校Alpha和Omega的比例大概是3:7，像他那种等级的Alpha，信息素收敛得极好，但靠近了还是能闻到一点——像雪地里被太阳晒化的松木，冷冽里带着一点苦。我当时想，完了，这个人连信息素都这么对我胃口。”

夕阳渐渐沉到对面楼的后面，天空被染成一种黏稠的蜜糖色。陈栖虞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阳台的瓷砖缝里，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她忽然问：“那你们……谁先表白的？”

陈雨泽沉默了很久，久到栖虞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直到一只飞蛾撞上了阳台的灯罩，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是我。”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年冬天特别冷，十二月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我约他去后山看腊梅——其实腊梅根本没开，我们就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小时。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说‘陈雨泽，你的耳朵红了’。我当时脑子一热，抓住他的手腕说‘因为我喜欢你’。他的睫毛上沾着雪粒，眨一下就掉下来几颗，像碎掉的星星。”

栖虞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哥哥的回忆。她看见陈雨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那是他每次提到王梓安时都会有的反应，像某种无法治愈的戒断反应。

“他听完之后没说话，只是伸手拂掉我头发上的雪。然后他说‘我知道’。”陈雨泽的嘴角翘了一下，又很快放平，“那天晚上我们没下山，在山顶的亭子里坐了一夜。他带了热巧克力，用保温瓶装着的，倒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白气。我们分着喝了一杯，杯子边缘有他留下的牙印。后来……”

“后来？”栖虞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陈雨泽的喉结动了动，“三年零四个月。他实习的医院在城西，我读研的实验室在城东，我们每周只能见两次。他会把值班表拍下来发给我，用红笔圈出能见面的日子。有时候我实验做到凌晨，他就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我，白大褂口袋里总揣着一颗太妃糖——他说怕我低血糖。”

栖虞忽然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腕。她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在腕骨内侧，像一条细小的蜈蚣。那是四年前留下的，当时陈雨泽在实验室被玻璃器皿割伤，王梓安连夜赶来，在急诊室陪了他一整晚。后来伤口愈合了，却留下这道褪不去的印记，像某种隐秘的坐标。

“那……为什么分开？”栖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陈雨泽的睫毛颤了一下。他望向远处，那里有一架飞机正穿过云层，尾迹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像把天空划成了两半。

“他母亲病了。”良久，他低声说，“卵巢癌晚期。老太太最后的心愿是想看他结婚——和一个Omega结婚。他挣扎了两个月，最后对我说‘雨泽，我扛不住了’。那天我们在老地方吃饭，他点了我最爱的糖醋小排，自己却一口没动。走的时候他把公寓钥匙放在桌上，说‘对不起’。”

陈栖虞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栏杆上，发出“嗒”的一声。她想起自己手机里的结婚证——照片上的Alpha笑得温柔，可那温柔不是给她的。原来哥哥和她一样，都在爱里输得一败涂地。

“哥……”她哽咽着开口，“你恨他吗？”

陈雨泽摇摇头，伸手擦掉妹妹的眼泪。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实验室试剂残留的淡淡苦味：“恨过。但后来明白了，他只是做了对他母亲来说最好的选择。我们都没错，只是……没缘分。”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阳台陷入一种潮湿的昏暗。远处传来邻居炒菜的声响，油爆葱姜蒜的味道飘过来，带着人间烟火的真实。陈雨泽忽然想起王梓安最后一次给他发的消息——那是分手后第三年的除夕，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他当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嗯”。

“栖虞。”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他结婚的时候，给我寄了请柬。我没去，但托人带了一副对筷——是他老家那种手工做的乌木筷子，我们以前说过等有了自己的家就用这个。听说他收到后哭了。”

陈栖虞把额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她闻到陈雨泽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点洗衣液的柑橘香，那是她从小熟悉的味道——原来连哥哥的怀抱里，也藏着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

“哥。”她抽噎着说，“我们怎么这么惨啊……”

陈雨泽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带着一点苦涩：“傻姑娘。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你看——”他指向天空，那里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以前梓安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我当时笑他迷信，现在倒宁愿是真的。至少……”他的声音低下去，“至少我还能在夜里看见他。”

夜风裹挟着楼下小孩的笑闹声吹上来，栖虞的眼泪渐渐干了。她忽然明白，哥哥把那些尖锐的、会割伤人的回忆，都磨成了柔软的茧，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就像他腕骨上的疤，不痛了，却永远在那里。

“哥。”她吸了吸鼻子，“你会一直记得他吗？”

“会吧。”陈雨泽的声音散在夜色里，“就像记得小时候你偷吃麦芽糖粘掉了门牙，记得爸第一次教我骑自行车摔进花坛——这些都没法忘。”

远处传来十二点的钟声，沉闷地敲了十二下。栖虞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闹钟提醒她该去吃药了。她看着屏幕上的“23:59”，忽然想起王梓安的名字——梓树之安，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场无根的漂泊。

“哥。”她最后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

“没有如果。”陈雨泽打断她，声音温柔而坚定，“但有些故事，不需要结局。”

他顿了顿，看向妹妹的手机：“你呢？结婚证上是谁？”

陈栖虞的指尖在发抖。她重新解锁屏幕，照片里，两个女孩穿着白衬衫，一个笑得张扬，一个羞怯地低头。

“她叫林羡。”陈栖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昨天……和别人领证了。”

陈雨泽没说话，只是把妹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小时候她摔破膝盖时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哥。”陈栖虞闷声重复问道“我们怎么这么惨啊？”

“因为我们把真心给了得不到的人。”陈雨泽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震动，“但栖虞，真心从来不丢人。”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两人低头，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在放烟花，小小的火花在夜空绽开，像转瞬即逝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