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里的折纸声

苏漾的指甲掐进掌心时,纸鹤的翅膀正折到第七道褶。

客厅里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母亲的笑声像浸了蜜:“我们家苏晴啊,刚收到设计院的offer,砚舟你可得多照顾她。”

“应该的。”男生的声音隔着两道门飘进来,清冽得像冰镇汽水,苏漾捏着纸鹤的手指猛地一颤,翅膀歪了。

她蹲在储物间最里面,膝盖顶着落灰的行李箱。箱子里是苏晴的奖杯,市级钢琴比赛金奖、英语演讲冠军,烫金的字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把苏漾手里这只歪歪扭扭的纸鹤衬得像个笑话。

“漾漾!死哪儿去了?”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快把苏晴的限量版画笔拿出来,砚舟要看看!”

苏漾慌忙把纸鹤塞进裤兜,指尖蹭到布料上的褶皱——那是她昨晚熬夜折的,每只翅膀上都标着数字,记的是父母提到“苏晴”的次数。从早餐到现在,已经是第42次。

她抱着画盒走出储物间时,林砚舟正站在客厅中央。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表和苏晴晒过的合照里那只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扫过来,在苏漾脸上停顿半秒,像在确认什么,又很快移开,落在画盒上:“苏晴说这支狼毫笔是她在婺源淘的?”

苏漾的喉咙发紧。那支笔其实是她买的,去年夏令营在婺源写生,她省了三天饭钱才买下,回来却被苏晴拿去说是自己的战利品。

“嗯。”她只能发出单音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盒边缘——那里有个极小的缺口,是她某次不小心摔的,苏晴从不碰有瑕疵的东西。

林砚舟突然伸手,指尖擦过那个缺口:“这里怎么回事?”

苏漾猛地缩回手,心跳撞得肋骨生疼。母亲赶紧打圆场:“小孩子毛手毛脚的,哪有苏晴细心。对了砚舟,下周苏晴生日宴,你可一定要来。”

林砚舟没再追问,只是目光又落在苏漾身上,带着点审视:“你和苏晴是双胞胎?”

“是。”

“不像。”他说得直白,“苏晴从不穿洗得发白的校服。”

苏漾低头看自己的校服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在地板投下细碎的影子。母亲在身后掐了她一把,她咬着唇没敢说话,直到林砚舟离开,才听见母亲压低的训斥:“你就不能学学你姐姐?站直了说话会死吗?”

那晚苏漾躲在被子里折纸,纸鹤翅膀上的数字一路涨到78。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亮她床头柜上的秘密——一本翻烂的《流体力学入门》,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当水流过不同形状的石头,会有不一样的浪花。”

这行字被苏晴看到过,当时她笑着撕了半页:“学这些有什么用?能让林砚舟多看你一眼吗?”

凌晨三点,苏漾数到第109只纸鹤时,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苏晴站在机场候机厅,身后的航班信息显示飞往伦敦,配文:“别告诉爸妈,我去追梦了。”

苏漾盯着照片里苏晴的行李箱,轮子上沾着的红泥和她去年去婺源时踩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今早苏晴反常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写着:“照顾好他们,还有……别学我。”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母亲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苏漾,你姐姐失踪了!机场说她根本没上飞机!”

苏漾握着手机,看着那109只纸鹤在月光下泛着白,突然发现苏晴的便签边缘,有个极浅的折痕,和她折纸鹤时习惯性的折法,一模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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