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穿上的水晶鞋
苏漾站在试衣镜前,指尖划过礼服裙摆上的水钻。
这是苏晴的十八岁成人礼礼服,母亲昨天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拉链卡在背后拉不上——苏漾比苏晴重五斤,肩膀也更宽些,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吸气!”母亲用力拽着拉链,“林砚舟的车已经在楼下了,你就当替你姐姐去应付一下,他家里正在查苏晴挪用资金的事,不能让他起疑心!”
苏漾的肋骨被勒得生疼,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头发被梳成苏晴标志性的高马尾,额前碎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连口红都是苏晴最爱的正红色,涂在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像道突兀的伤口。
“我不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姐姐只是暂时躲起来了,我们该报警,不是骗他。”
“报什么警?”母亲的声音陡然尖利,“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出了个挪用公款的女儿?苏漾我告诉你,你要是搞砸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最后那句话像冰锥扎进心里。苏漾记得小时候发烧,父母带苏晴去参加钢琴比赛,留她一个人在家喝冷粥;记得中考成绩出来,她比苏晴高三分,父亲却皱着眉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学学你姐姐怎么交际”。
可她还是点了头。因为母亲说“这个家”,而她除了这个家,无处可去。
林砚舟的车停在巷口,黑色宾利在老旧居民楼的映衬下,像误入贫民窟的天鹅。苏漾坐进副驾驶时,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和苏晴衣柜里那瓶祖马龙一模一样。
“安全带。”他提醒道,目光落在她紧握裙摆的手上。苏晴从不做这种小动作,她永远优雅地交叠着手腕。
苏漾慌忙系安全带,手指却不听使唤,金属扣撞在塑料上发出刺耳的响。林砚舟伸手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度比想象中低。
“苏晴从不系安全带这么慢。”他突然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漾的心跳漏了一拍,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可能……最近没休息好。”
车开出去十分钟,林砚舟突然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停在河边。对岸的霓虹灯在水里碎成一片光斑,像苏漾昨晚没折完的纸鹤翅膀。
“苏晴失踪前,给我发过一条消息。”他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说‘水流会记得所有石头的形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苏漾的呼吸顿住。这句话是她去年在《水文地质学》里看到的,她抄在笔记本上,被苏晴借去当书签。
“不知道。”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正对着那个小小的月牙痕——苏晴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圆润整齐,从不会留这么长。
林砚舟没再追问,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快到林氏集团楼下时,他突然说:“你姐姐有个习惯,喝美式只加两块冰,多一块都不行。”
苏漾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她记得这个,因为苏晴总让她去买咖啡,每次都要反复叮嘱。可她自己喝咖啡,从不加冰,觉得太淡。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落在苏漾身上。林砚舟的父亲坐在主位,手指敲着桌面:“苏晴,说说你负责的那个山区助学项目,资金流向为什么和报表对不上?”
苏漾的喉咙发紧,那些报表她见过,苏晴书房的抽屉里锁着一沓,上面的签名模仿得和父亲的笔迹几乎一样。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我不知道”,却瞥见桌角的玻璃杯——里面的冰块正在融化,是美式咖啡,两块冰,不多不少。
是林砚舟刚才让人准备的。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报表的数字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晃动,像她折的纸鹤翅膀上的标记。6月15日支出12万,7月23日支出8万,每个日期后面都跟着一个极小的星号——苏晴记仇,会在讨厌的人名字旁画星号,而这些星号的角度,和她记恨的那个会计一模一样。
“这些不是姐姐做的。”苏漾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星号的角度不对,姐姐画星号会向右偏三度,这些是向左的。”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林砚舟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惊讶,还有点别的什么,像在重新认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