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重新躺回床上，几百年了，此时更多的不是因为姜尔的悲伤，她早知道她和姜尔没有结果，更多的是一种落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第一次感觉活够了。

望着天花板的吊顶水晶灯，她突然捂脸笑了一声，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呢，她自己也搞不懂。房门咔哒一声开了，她只是盯着天花板，头也没有转一下，她知道是苏震川。苏震川叼了支烟，说话也有点不清楚，“下来吃点东西吧”

她毫无表情，木木地开口“苏震川，你把内丹取走吧”他怔了，似乎是心脏都少跳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缓缓吐了口烟“怎的突然想开了，准备投胎重新做人?”他一撇嘴角，苦笑一下。

“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她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瞥了他一眼。“我说真的”

“就为了姜尔?”半晌他才又开口，眯了眯眼，心扭在了一团，僵住了。她转过头来看他，蹭乱了头发，越发显她的巴掌大的小脸了。“你真以为我过的很快活吗”

自那天起，陈凝织便毫不客气的在禹园住下了。洗衣做饭，日常的琐事几乎亲力亲为，禹园上下的小丫头老妈子们可被她吓得不轻，只好去问苏震川该怎么办。

“随她去”他很不解，真想看看这丫头要搞什么名堂。

还没几天她竟拔完了禹园园丁费老心装剪的矮灌木，种满了玫瑰苗，看着兴致满满的陈小姐，可怜那园丁一把年纪了只好坐在角落抹眼泪。

午后，她穿着一袭领口袖口修着花的米白洋裙，袖子撸到手肘，披了个浅鹅黄的薄呢短披肩，满身的泥灰，在后花园忙的不亦乐乎。

听闻陈小姐竟亲自在后花园种起花来的苏震川，终于忍不住来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他坐在花园的木椅上瞧了她半晌，她似乎的确与从前不大一样，虽仍是一副让人一眼倾心的模样，但是不施粉黛，衣着颜色素净她，少了妩媚。

初春的午后还是有些凉的，她却忙活的出了层细汗，阳光毫不吝啬的全部投到她身上，连太阳也偏爱她的美貌。那一瞬间苏震川突然有了一种错觉，感觉她只是个普通姑娘，不是那个身怀邪术，吸人精气的妖女。也许吧，她没有那么善良，但很纯粹。

“怎么，洗坏了自己的丝绒旗袍，放火烧了我一半的厨房，又要糟蹋我的后花园来了?”

“怎么叫糟蹋”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她抬起头，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这可是我托人废了好大劲才找到的玫瑰苗，这么满满一院子开花肯定很好看。”

她站起身来，左右瞧了瞧刚栽下的一棵苗“我风风火火的过了这几百年，也真是倦了，我想不如换个过法，也最后体会体会这岁月静好”她仰起脸笑了笑。

“岁月静好可不是你这么个过法，你自己可静好了，可苦坏了我这禹园上下几百号人”苏震川一脸淡然的看着她，有点无奈。她小嘴一撅并不答话。

“你要岁月静好，干嘛不待在你的陈宅，喝喝茶，弹弹琴?”

陈凝织一只满是泥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挽上了苏震川的胳膊。

“我的陈宅怎么能有你的禹园经得起我这样的折腾啊”她一脸顽皮的模样，笑的眉眼弯弯。

“行啊，心疼自己的宅子，跑到我这里翻个底朝天”他看了看被她泥乎乎的小手弄脏了的西装袖子，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陈凝织白了他一眼“在陈宅孤孤单单的甚没意思，正好躲一躲那些整日登门的公子哥。”

“那你可真找了个好去处，糟蹋了我的禹园也不用心疼”

“要是真有一日这满院的花都开了，我会邀你同赏的”她摇了摇他的胳膊，一脸的少见的少女般的兴奋。

苏震川笑了笑，“这是我的禹园，何需你来邀我”

“好好好，那苏先生可要邀我一同赏花呀”

苏震川顿了顿，望了眼叶枝上的刚发出的花骨朵，似乎已要透出娇媚的鲜红，他答一声“好”

陈凝织平日那副老成阴森的样子忽的消失了，那份故作出的妩媚样子在禹园里的她身上也见不到了。她整日变着法的折腾，好像真的变回了个任性胡闹的姑娘，那个百年妖女，那个八面玲珑的陈小姐，就这么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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