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云今际会

崔太后：“国师！竟有此事？！”

“太后，臣虽无能，但巫氏一族深受皇恩，绝不敢妄言天命，借此收取银钱！”巫南溪矢口否认。

他知道，这件事查与不查，查不查得出，都是后话，若他此刻在殿上承认，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王蔚：“国师，事到临头，你还要砌词狡辩？太后，此事是真是假，只需交给徐武公，一查便知。”

他与蒙素同殿为官，虽然彼此不和，却知道这个同僚为人正直，绝不会因为私事罔顾国法。

崔太后沉默不语，净山巫氏依附于她，这些事情，她怎会不知？

她原本打算斥责巫南溪几句，再交给族兄崔珩去查，捉几个巫氏旁系末支之人，平息此事即可，谁知王蔚却要将这件事交给蒙素，若真如此，巫氏一族便是万劫不复。

江余生抬手，做了一个“断腕”的手势。

崔太后惊异的看着他，江余生与她对视，坚定的点了点头。

国师庸碌无智，与他不睦已久，巫氏一族尸位素餐，上行下效，搅得国中乌烟瘴气，乱象丛生。

不若趁此机会，以巫氏一族换取王蔚的支持，尽早让新皇登基，亦不失为两全之策。

崔太后犹疑不决的开了口：“如此……就依雍武公，此事交给徐武公查办，廷尉协同。”

巫南溪一听，整个人伏在地上，再无生气。

廷尉王茂，是王蔚的同胞兄弟，掌管刑狱，其人脾气暴躁，手段狠毒，落在他的手中，恐怕连死都是奢求。

“此事已定，燕然侯是否该交出王剑了？”崔珩阴冷的笑道。

赵玄弋反问：“敢问崔长史，王剑是何来历？”

崔珩不言。

蒙素开了口：“王剑太阿，乃名师所铸，为大汉历代君皇所有。”

赵玄弋又道：“徐武公，王剑为何会在孤手中？”

“先帝所赐。”

“再问徐武公，孤可有叛逃之举？”

“燕然侯既已回京，叛逃之言自然是假。”

“既然孤无错，为何要交出父皇所赐之剑？”

“新君登基，需执王剑为礼。”

“新君何人？”

“太后嫡子，三皇子。”

“诏书何在？”

“先帝未立诏书……”

赵玄弋打断他的话：“既无诏书，又早早将王剑赐予孤，为何徐武公却不肯承认？”

崔珩大声道：“燕然侯！你母亲是东胡夷人，大汉乃中原正统，断然不能出现夷人血统的君皇！”

赵玄弋环视左右，问道：“诸位也是如此想法？”

他的目光一一看向蒙素、王蔚、公孙齐……

一片安静，无人回应。

牧风烟忽然明白一切，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如珠落玉盘，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响亮。

“轻挽雕弓射北月，不遣胡儿匹马还！好一个帝国将星，好一个不败军神！燕然侯，你以为，浴血沙场，建立不世之功勋，便能让这些高高在上的汉人，忘记你的出身？”

牧风烟缓缓踱步，走到赵玄弋面前，他却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高高的殿上。

“他们会忘记北胡人南下，国君弃城而逃，偏安南陵的屈辱，却独独不会忘记，扫灭北胡的你，身上流着东胡人的血。所以你入影侯府也好，夺下溯州也罢，都只是为这些人扫清障碍罢了。”

她伸手，按在他的剑上，继续说道：“这柄太阿，从来都不属于你。既然如此，交出又有何妨？”

赵玄弋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有不解，也有悔意。

牧风烟微笑着，却是满目寒凉。

她手指用力，握住了太阿。

赵玄弋放手，太阿剑就落在她的手中。

殿上群臣，俱是松了一口气。

牧风烟走到公孙齐身前，呈上太阿：“冀文公，我不知该将此剑交予何人。冀文公可否代为领受？”

公孙齐穿着菱纹织锦文官朝服，蔽膝上绣着腾雾蟠蛟，佩着金印紫绶，身材瘦小，面色苍白，仍在颤巍巍的咳嗽。

他只有五十多岁，却比白发白须的蒙素孱弱许多。

“此剑沉重，还是请太后命寺人代为收取吧。”

公孙齐抬头，望向屏风。

江余生从屏风后走出，快步下殿，取了太阿剑，又看了牧风烟一眼，才疾步走回。

公孙齐：“太后，不知这凤华公主，该如何处置？”

这个女子，想凭一把王剑把自己拖下水，他又怎会让她安然站在此地。

“她毕竟是百越王的爱女，便削去封号，送回百越吧。”

牧风烟盈盈下拜：“太后仁慈，多谢太后恩典。”

“她不是凤华公主！”殿外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殿上群臣的心又提了起来。

听见这个声音，牧风烟心中一凉，看向赵玄弋。

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个声音，她一听就知是都凰娜。

赵玄弋脸上神色愈发冰寒，眼神却黯淡无光。

都凰娜的身旁，是朝辞。

两人走到殿上，跪地行礼：“百越王之女，牧凤华拜见太后。”

“赤云骑右都候朝辞，拜见太后。”

明澈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如同索命厉鬼。

牧风烟逼视着都凰娜，冷冷道：“都凰娜，你可知冒充公主，乃是死罪。”

都凰娜与朝辞同行入京，此刻假冒公主与他一同出现在殿上，只能说明一点，朝辞已投靠了太后。

否则以他无绶之职，怎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天元殿。

牧风烟知道都凰娜看似狠厉，实则胆小，若是逼她露出马脚，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

都凰娜看见她的目光，下意识瑟缩起身子。

“都起来说话。”

朝辞站起身，挡住了牧风烟的目光。

崔太后问道：“她们二人，都说自己是凤华公主，燕然侯，你有何话说？”

赵玄弋只死死盯着朝辞，仿佛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因朝辞之言放弃封地权柄，又将关乎自己身家性命之事托付于他，到头来却被牧风烟不幸言中。

他不明白，生死与共的朋友，为何会出卖自己。

“燕然侯入百越迎亲，他带回来的人，自然是真的公主。”

替他回答的，是蒙素。

都凰娜站在朝辞身旁，看不见牧风烟，胆气便壮了些：“这个人是我的侍女，燕然侯命她假冒于我，定然包藏祸心。”

牧风烟笑了：“都凰娜，你可知，凤华公主天生凶命冲撞了汉皇，致使汉皇驾崩。你当真要来抢着认罪？”

都凰娜愣住了。

凤华公主不是凤临九州之命，贵不可言吗？怎么又变成凶命了？

朝辞也笑了：“天下人皆知，凤华公主乃凤临九州之命，如何会是凶命？”

“若非如此，汉皇驾崩，作何解释？”

朝辞：“国师只知凤临九州，于国有益，却想得不够周全。太后也是凤仪天下之命，双凤相冲，扰了帝皇龙气，才有此不幸之事。”

巫南溪一听，急忙道：“臣无能，害了先帝，甘愿领罪。但巫氏一族绝无妄言天命之人，凤华公主之天命亦非凶命，请太后明察！”

“那么请国师好好看看这两名女子，究竟谁才有凤临九州的天命。”

巫南溪仍旧跪在地上，抬头望向牧风烟，道：“此女眉锋似剑，唇薄如刀，司空生戟，乃妖星入命，祸水兵戈之相。”

随即他又指着都凰娜：“她才是真正的公主，乃凤临九州之相。”

牧风烟不无讥讽的说：“国师刚才便已看见我，此刻方知我是妖星入命之相？国师观星测命之术，似乎差得很呢。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三千星辰，可还记得北戍何在？太陵何在？昭明何在？天沸何在？”

北戍、太陵、昭明、天沸俱是正位之星，牧风烟此言是在提醒他天有正道，妄言则殇。

巫南溪避重就轻的回答：“刚才我并未仔细看你的脸，自然不曾察觉。”

朝辞微笑着说：“事已败露，多言何益？”

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纯良清澈。

“我有一物，足可证明我的身份。”

牧风烟眼中满是冷意，她伸手入怀，取出一枚玉佩，握在手中。

朝辞凑了过去，随即大声说道：“你手中既有太后的夔凤玉佩，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害得我等误会。”

牧风烟目光如刃，落在他的脸上。

她确定，朝辞根本没有看见她手中的玉佩有何纹饰，他这样说，分明是在都凰娜那里听说过这枚玉佩，想借此置自己于死地。

崔太后的信物，在百越公主手中出现，她绝不可能当众承认。

牧风烟被逼入绝境，才取出这枚玉佩，原本只想让内侍悄悄呈上去，但此刻因朝辞之言，那枚救命的玉佩，却成了催命符。

江余生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摊开手：“请借玉佩一观。”

“哪里有什么玉佩？我只不过是想要把一个东西交给燕然侯而已。”

牧风烟推开江余生，缓缓走到赵玄弋身前，伸手在袖中不知取出何物，洒在他的眼中。

赵玄弋双眼一痛，闭了起来，两行鲜血从眼中涌出！

这一下猝不及防，谁都没有料到。

牧风烟指着赵玄弋大笑起来：“堂堂燕然侯，从今往后就永远是个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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