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夕云：逆世恋歌30

“水……”傅云夕喉间动了动，睫毛颤得像振翅的蝶。庄寒雁慌忙将药碗凑到他唇边，琥珀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到下颌，她伸手去擦，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指尖猛地缩了缩。

“别慌。”穆司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往炭盆里添了块炭，火光照得药炉上的水汽都泛着暖黄，“毒发前他特意用冰蚕护住心脉，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庄寒雁没回头，盯着药碗里浮着的几丝血丝：“可这解药……”她顿了顿，声音发颤，“为何服下反而更烫？”

“因为——”暗格里突然传来闷响，庄仕洋被粗绳捆在楠木柱上，额角的血痂蹭到了柱子上的铜环，“这解药需得用……用齐王府后园的寒潭水作引。”

穆司猛地转身，腰间佩刀出鞘半寸：“你早知此事？”

庄仕洋低笑一声，喉间泛起血沫：“不然你以为……齐王为何留着那潭死水？当年先皇赐他毒酒，他就是用那潭水……”话未说完，便被剧烈的咳嗽截断。

庄寒雁霍然起身，药碗重重搁在桌上：“我去取。”

“不可！”傅云夕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齐王府虽已封府，但暗处必有……”

“有我。”庄语山掀帘而入，鬓角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腰间别着的短刀却已出鞘三寸，“我陪你去。穆司留在此处，以防庄大人……”她瞥了眼庄仕洋，尾音浸着冰碴。

庄寒雁攥紧了披风下摆，忽听窗外传来夜枭啼叫。穆司已将火把塞进她手里：“子时三刻前必须返回，否则……”他没说下去，却在庄寒雁转身时，往她袖中塞了枚铜哨。

齐王府后园的假山堆得像狰狞的兽首，寒潭结着薄冰，月光碎在冰面上，像撒了把碎银。庄语山突然拽住庄寒雁手腕，短刀挥向左侧槐树——刀刃劈断半片瓦当，“当啷”一声惊起几只寒鸦。

“有人。”庄语山将火把插在假山上，冰面映出她微颤的睫毛，“方才瓦当动了。”

庄寒雁摸到袖中铜哨，却在指尖触到硬物时顿住。那是今早替傅云夕系玉带时，偷偷塞进去的银片，上面用朱砂画着王府地形图。她沿着图上标记的路线，往假山深处走了三步，忽觉脚底一空——

“小心！”庄语山扑过来拽住她腰肢，两人顺着暗洞滚进地道，火把在坠落时熄灭，唯有石壁上的夜明珠发出幽绿光芒。

“这是……”庄寒雁摸到墙面上凸起的浮雕，竟是展翅的凤凰，“ royal palace 的密道？”

“何止。”庄语山从靴筒里摸出火折子，照亮前方四通八达的岔路，“当年先皇为制衡藩王，命人在各王府下修了互通的密道。你看这凤凰纹……”她指尖抚过浮雕眼角，“唯有连通皇宫的主道才有。”

远处突然传来靴声，铁刃擦着石壁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庄语山将庄寒雁推进右侧岔路：“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庄寒雁攥住她袖口，触到布料下凹凸的伤痕，“你左臂的伤……”

“别说了！”庄语山推她的力道带着狠劲，“云夕表哥若有闪失，你以为你我还有命活？”话音未落，已举刀冲向声源，裙角扫落壁上蛛网。

庄寒雁咬咬牙，往相反方向跑。地道尽头是扇铜门，门把手上缠着半条褪色的红绸——竟与傅云夕书房暗格里的那块一模一样。她将银片贴在门缝处，听见“咔嗒”轻响，铜门缓缓开启。

寒潭水就在门外，月光穿过冰面，将潭底的玉石照得剔透。庄寒雁刚要舀水，忽听冰面传来“咔嚓”脆响。潭中央浮起一具尸体，苍白的手正抓着她的裙角。

“啊！”她踉跄后退，腰间却抵上冰凉的刀锋。

“庄姑娘好雅兴。”齐王的贴身侍卫从假山后走出，金丝鞭缠在手腕上，“我家王爷就知道，你们会来取这潭水。”

庄寒雁攥紧了腰间短刀，却在此时听见头顶传来异响。一块瓦片坠落，正砸在侍卫肩头。她抬头望去，只见庄语山趴在屋顶，左手捂着渗血的伤口，右手却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二、一——

爆炸声从东侧传来，是穆司埋的火药。侍卫惊得转身，庄寒雁趁机抽出短刀，刀刃划破对方咽喉的瞬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接着！”庄语山从屋顶跃下，扔来个羊皮水袋，“快回去！我断后！”

地道里的火把不知何时被人点燃，照得石壁上的凤凰纹流光溢彩。庄寒雁跑过第三个岔口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低笑：“寒雁妹妹，好久不见。”

是庄明月，穿着鲜艳的石榴红裙，手里把玩着一支金步摇。她身后站着四个蒙面人，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

“让开。”庄寒雁握紧水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让开？”庄明月轻笑，金步摇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你可知，你手里的水袋上，沾着齐王的血？圣上最恨手足相残，若知道傅云夕用齐王的血作药引……”

“你敢！”庄寒雁往前半步，却见蒙面人已呈扇形包围过来。她摸到袖中铜哨，刚要吹响，却被庄明月甩出的袖箭划破手腕。

鲜血滴在水袋上，竟瞬间冒出白气。庄寒雁瞳孔骤缩——这水袋被人换过！

“聪明。”庄明月抬手拨弄鬓角，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胎记，“庄仕洋那老东西，早就留了后手。你以为他真会把解药给你？”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响动，庄仕洋的声音顺着石壁飘来：“寒雁啊……你以为你救的是傅云夕，实则……”他咳嗽着，笑声里带着痰鸣，“你在替我杀了他啊！”

庄寒雁只觉一阵眩晕，手中水袋“啪嗒”落地，潭水渗进青石板，竟冒出滋滋青烟。庄明月的笑声越来越远，她踉跄着扶住石壁，却在摸到凤凰纹的瞬间，想起傅云夕曾说过的话：“凤凰眼，是机关。”

她拼尽全力按下凤凰右眼，石壁轰然打开，竟是条向上的石阶。月光从上方漏下来，照见石阶尽头站着个身影——是傅云夕，正捂着心口，嘴角挂着血丝。

“别过来！”庄寒雁想后退，却脚下一软，跌进他怀里。

傅云夕的指尖拂过她流血的手腕，忽然低头咬住她袖口，撕下布条替她包扎。他的呼吸灼热，喷在她脖颈上：“我早知水袋有诈。”

“你……”庄寒雁抬头，撞进他深如寒潭的眼眸。

“穆司去庄府取解药时，暗格铜壶第三层，根本拧不动。”傅云夕扯动嘴角，咳出的血滴在她衣襟上，“庄仕洋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可他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你给我的玉佩。”傅云夕从怀里掏出半块染血的玉佩，断口处露出细小的夹层，里面是粒白色药丸，“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庄寒雁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站在朱雀巷口，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时她以为他只是个温润公子，却不知这玉佩里藏着多少机关算尽。

“可你的毒……”她指尖抚过他苍白的脸，触到他耳后淡淡的青色——那是中毒的征兆。

“冰蚕毒发时，需以心头血为引。”傅云夕握住她手腕，将短刀 pressed against his心口，“刺进来，用你的血，逼出毒。”

“不！”庄寒雁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我不要！你明明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傅云夕低头吻了吻她额角，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寒雁，你看这地道的凤凰纹，通向的是皇宫御书房。待我毒解，便可带圣上看齐王通敌的密信，还有庄仕洋私铸的伪币模子……”

“可我不要什么江山社稷！”庄寒雁的泪水滴在他衣襟上，洇开深色的花，“我只要你活着！”

傅云夕忽然笑了，指尖替她拂去泪痕：“傻姑娘，你以为我为何撑到现在？”他将短刀又往前送了半寸，鲜血立刻染红了衣料，“因为我要亲眼看你穿上嫁衣，要听你叫我一声‘夫君’，要陪你看遍长安的雪……”

“云夕……”庄寒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蓄满决绝。她握紧短刀，手腕翻转——却在刀尖刺入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金锣声。

“圣旨到——”

穆司的声音带着穿透力，惊飞了檐角的寒鸦。庄寒雁手中短刀“当啷”落地，傅云夕趁机扣住她手腕，将解药药丸塞进她口中：“含着，别咽。”

“傅云夕，庄寒雁。”圣上的声音从石阶上方传来，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朕命你们即刻入宫，共审齐王逆案。”

庄寒雁抬头望去，只见圣上穿着常服，身边站着抱着金印的小太监。她忽然想起傅云夕曾说过，圣上最厌恶繁文缛节，却唯独在见他们时，总要穿上那件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

“遵旨。”傅云夕单膝跪地，却因力竭晃了晃。庄寒雁连忙扶住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忽然想起“生死契阔”的下半句——“与子偕老”。

地道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庄语山扶着受伤的左臂，靠在假山上望着他们，嘴角扬起苦涩的笑。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这次是卯时三刻。

“该走了。”傅云夕低声说，手指轻轻勾住庄寒雁的指尖，“待审完此案，我便去庄府提亲。”

庄寒雁抬头看他，晨光正落在他眉梢，将他眼底的血丝染成金色。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密道里，他说的那句“与子成说”，原来不是算计，是承诺。

“好。”她轻轻应了，指尖回握住他，“我等你。”

此时，寒潭冰面彻底裂开，露出潭底堆积的金银珠宝，还有几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庄寒雁忽然明白，为何齐王总说“水至清则无鱼”——原来最浑浊的，从来不是水，是人的心。

傅云夕带着她踏上石阶，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远处，宫钟声声，惊起满树寒鸦。这一局棋，终是他们赢了。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长安的雪，还等着他们去看呢。

寒雁夕云：逆世恋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