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觉醒过来之后，林墨卿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在鼻尖萦绕不散，林墨卿攥着病历本的手指微微发白。耳畔的嗡鸣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吴悦的声音却清晰传来："耳鼻喉科在四楼，我查过专家坐诊表了。"她转头时，马尾辫扫过林墨卿的手背，带着橙花洗发水的香气。

这场景让林墨卿想起高一上半年某个困倦的早读课。当时她正与圆锥曲线题苦战，吴悦突然从后座戳她脊梁骨，趁老师转身的空档，把热乎乎的樱花酥塞进她掌心。白瓷般的手指蹭过她虎口，带着小卖部微波炉的余温。"林同学再不吃早饭，低血糖晕倒我可抱不动啊。"少女压低的笑声混着翻书声，在晨光里酿成蜜糖。

"23号林墨卿！"护士的喊声惊得她手抖，手机啪嗒掉在地上。诊室里冷白的灯光下，医生正在调试听力测试仪。吴悦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圈："这个像不像物理课学的示波器？"仪器发出规律滴答声时，林墨卿却只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吴悦的拇指正无意识摩挲她腕间淡青的血管。

返程公交摇摇晃晃穿过梧桐树荫。林墨卿假装睡着，悄悄将头歪向吴悦的肩膀。少女立即调整坐姿，把遮阳帘往下拉了半寸。这个总是张扬肆意的女孩，此刻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惊扰她的浅眠。林墨卿忽然想起吴悦抽屉里那本《天体物理学简史》，书页间夹着天文馆的票根，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暮色爬上居民楼时，吴悦正趴在沙发扶手上打瞌睡。林墨卿轻手轻脚系上碎花围裙，抽掉发绳的瞬间，及腰长发如泼墨倾泻。砂锅里煨着的玉米排骨汤咕嘟作响，她盯着氤氲的热气出神——上周家长会，吴悦母亲香水味浸透的貂绒大衣，与自己空荡荡的座位形成刺眼对比。切洋葱时涌出的泪水，被身后人误认为呛咳，温热的掌心立即贴上她后背。

"投怀送抱啊林小姐？"吴悦的下巴抵着她发顶，说话时胸腔共鸣震得她后颈发麻。林墨卿慌忙去扶滑落的金丝眼镜，却摸到对方手腕上熟悉的红绳——那是去年校庆，她们在月老祠求的"逢考必过"手链。此刻在厨房暖光里，褪色的红线仿佛浸泡在蜂蜜中的姜片，渗出辛辣的甜。

夜深人静时，林墨卿赤脚走上阳台。对面商业街的霓虹灯牌明明灭灭，在吴悦送的多肉植物上投下斑斓光影。手机突然震动，天文馆的闭馆通知跳出屏幕：【今日双子座流星雨观测活动已结束】。她仰头望着真实夜空中模糊的星光，听见身后玻璃门轻响。

"给。"吴悦递来温热的可可，杯沿还粘着没化开的棉花糖，"你手机落沙发上了。"两人并肩倚着栏杆时，林墨卿注意到对方睡裙下若隐若现的樱花纹身贴——那是她们去年暑假在海边，被街头画家哄着贴的"闺蜜印记"。

月光漫过窗棂时，快递盒静静躺在书桌上。林墨卿抚过丝带结，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吴悦追剧的笑声。樱花吊坠在夜色里流转着微光，像某个不敢拆封的承诺。她将礼盒藏进带锁的日记本，夹页里露出半角泛黄的拍立得——高一上半年运动会，她们穿着同款球鞋，在跑道尽头十指相扣。

晨光熹微中，吴悦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七里香》前奏。林墨卿隔着薄墙听见她跌下床的闷响，笑着把樱花项链放进校服口袋。晨风掀起窗帘的瞬间，她对着镜子练习最自然的语气："昨天快递站错件了，这个...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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